话未说完,旁边铺位一个正在描眉的绿衣女子便嗤笑一声:“不然呢?还以为你是来当大小姐的?早点认清,少受点罪。这地方,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那女孩吓得立刻噤声,把哭声死死咽了回去。
萧镜璃仿佛没有听到这些,她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对面窗外。那是一堵高耸的灰墙,挡住了所有的视线,只在最顶端露出一小片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口深井的井口。
自由变得具体而残酷——就是那一小片可望不可即的天空。
傍晚,简单的饭食被送来了。几个冰冷的粗面馒头,一盆不见油星的菜汤。赶了一天路,又惊又怕,早已饥肠辘辘,但看着这样的食物,许多人依旧难以下咽。
萧镜璃拿起一个馒头,冰冷坚硬,她小口却迅速地吃着,咀嚼得十分用力,仿佛在进行一项必要的工作,为这具身体补充活下去的能量。她的目光依旧低垂,耳廓却微微动着,捕捉着房间里的一切声音——老奴们的抱怨,其他官奴的低声交谈,门外守卫偶尔走过的脚步声。
她在收集信息,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关于这个新囚笼的一切细节。
夜深了,房间里的灯火熄灭,只剩下走廊上微弱的光透窗而入。耳边是各种压抑的呼吸声、翻身声、还有极力压抑的抽噎。
萧镜璃躺在冰冷的铺上,睁着眼睛,望着头顶模糊的房梁轮廓。白日里的一切在脑中飞速掠过——慕容渊那双带着怜悯的清朗眼眸,芸娘评估货物般的冰冷目光,绿衣女子现实的嘲讽,还有……高墙阴影里,那个一闪而逝、沉默如夜色的身影。
那个身影,给她一种比芸娘和兵丁更强烈的危险感。那不是明面上的压迫,而是某种更深沉、更专业的东西。
她轻轻翻了个身,面朝墙壁,手指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无意识地划过。指尖触到一道深深的刻痕,似乎是什么人用指甲反复刻画出来的。那痕迹曲折而混乱,看不出形状,却透着一股绝望的疯狂。
萧镜璃的手指在那刻痕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她收回手,缓缓闭上眼睛。
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仿佛已然入睡。但若有足够亮的光,便能看见,她交叠放在身前的手,指节正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这不是结束,甚至不是结束的开始。
这或许,只是开始的结束。
第一夜,她需要休息。明天,才是真正战斗的开始。这座用胭脂、丝绸和笙歌粉饰的监狱,它的铁律和獠牙,会慢慢显露出来。而她,必须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