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难过,那些相伴的时光鲜活地刻在记忆里,都未曾褪色。
她也从未为他们任何一个人的离世落下过眼泪。
魔的情感本就淡韧,离别不是终结,而是把故人妥帖藏进岁月里,带着他们的痕迹,继续肆意地走下去。
莉莉丝掀开篮盖,从里面拿出几瓶酒,瓶身缠着麻线,是她亲手缠的,指尖摩挲过瓶壁,能摸到烧制时留下的细微纹路。
曾经和他们在各处埋下的酒早被岁月喝尽,这些是她后来待在这里,慢慢酿的。
她拾起一瓶,拇指扣住瓶塞轻轻一拧,“啵”的轻响散在风里,清冽的酒香立刻漫开,混着草木的淡香,不烈,却带着绵长的醇。
她从篮里取出许多素白瓷碗,在墓碑前一一摆开,碗沿沾了点草屑,她抬手轻轻拭去。
倒酒时动作缓而稳,琥珀色的酒液顺着瓶口滑落,在碗底漾开细微波纹,泡沫浮在表面,转瞬又消散,酒香更浓了些。
倒完最后一碗,她直起身,指尖捏着空瓶,语气温和得像在同身边人闲聊,尾音裹着风,轻得几乎要飘起来。
“尝尝?以前你们都没喝过,我的手艺可不是固步自封,这些年可是慢慢精益。”
红眸垂落,映着眼前一排错落的墓碑,阳光落在碑面上,又折进她眼底,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宿命感,温柔里藏着两百年时光沉下的淡寂。
她静立片刻,风拂过裙摆,带起酒气绕在周身,忽然轻笑一声,声音轻缓却清晰,像是说给墓碑里的人听,又像是说给自己。
“接下来,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我可是已经把所有认识的人都熬走了,再守着这儿,倒显得太孤单了。
魔的脚步不会为任何人停止,我要进行下一场冒险了。”
几瓶酒尽数倾入瓷碗,瓶底只剩浅浅一层酒液,晃荡着映出细碎天光。
莉莉丝捏起空瓶,将最后几滴酒液凑到唇边,舌尖轻舐过瓶口,清冽酒香混着岁月的醇意漫开,喉间掠过一丝微暖。
瓶底残留的酒渍顺着瓶身缓缓滑落,滴在草叶上,晕开细小的湿痕。
她放下空瓶,侧身望向远处的海。
海面静得像一块温润的蓝玉,微风拂过,只掀起极淡的涟漪,粼粼波光铺展至天际,与云影交融,不见半分波澜。
“大海永远不会因为在它身上航行的人而改变自己的流向,”
她轻声开口,声音裹着海风,轻得几乎要与浪声相融。
“它会送走一批又一批试图征服它的人,潮起潮落,从不停歇。”
这话似在叹海,又似在说她自己。
她立于时光洪流中,看世人来了又去,如海上行船,匆匆掠过便归于沉寂。
而她始终如初,未曾因谁停留,也未曾被谁改变。
不同的是,大海尚有岁月可溯,她的寿命,却比这无垠深海更要深远,漫长得望不见尽头。
莉莉丝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耳侧红宝石耳饰,猩红唇角缓缓勾起,弧度轻扬,带着几分魔性的慵懒与张扬。
血色眼眸中褪去了方才的淡寂,燃起细碎的光,那光里藏着鲜活的兴味,似是对未知的好奇,又似是对新遇的期盼。
她望着海天一色的尽头,尾音带着几分轻快的喟叹,似自语,又似对远方的邀约。
“真是期待啊~下一个世界,会不会遇到更有趣的家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