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清场(2 / 2)

他朝门口的方向偏了下头:“回家去,福葛。或者去任何一个能让你躺下的地方。把门锁上,别想报告,别想机器,别想雾霾。天塌下来也等你脑子里的蜂鸣声停了再说。”

福葛怔怔地看着塞缪尔,又缓缓转头看向那台失败的“大使”,眼中最后一点虚浮的光彩也彻底黯淡下去。沉重的疲惫感如同实质般压垮了他的肩膀,他微微佝偻下腰。

塞缪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注视着。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福葛终于极其缓慢地拖着脚步,动作迟缓得像一个提线木偶。

他没有再看塞缪尔,也没有再看那台机器,只是低着头,一步步地、缓慢地走向办公室门口,融入了外面走廊昏暗的光线里。

塞缪尔站在废墟般的办公室中央,听着门外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

他深吸了一口空气中残留的焦糊味,目光再次落在那堆报废的金属和玻璃上,眉头锁紧。

他知道,眼前的烂摊子和伦敦上空越来越重的迷雾,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暂时离开而有任何改善。

他转过身,目光投向一直倚在门框上、沉默观察的埃利亚斯。后者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里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洞察,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

“看够了?”塞缪尔开口,声音里带着行动前的冷硬,“他的戏份暂时结束了。现在,该我们了。”

埃利亚斯的嘴角勾起一个看不出情绪的弧度。

“一场相当精彩的……心理疏导。或者说,外科手术式的情绪切除。”

他微微歪头,目光扫过那堆残骸,“那么,医生,接下来你打算切开谁的病灶?”

塞缪尔思绪下沉,“这座城市。”

等到这句话沉淀一会,他继续补充道:“伦敦的雾霾越来越重,病倒的人越来越多。福葛的机器成了一堆废铁,而我们对雾里那个东西……”塞缪尔顿了一下,“几乎一无所知。”

埃利亚斯微微歪头,语气带着惯有的审慎:“一无所知或许过于悲观了,我们至少知道它非常危险,并且对福葛先生精心设计的‘玩具’毫无敬意。”

他瞥了一眼那堆残骸,“但你说得对,我们缺乏决定性的信息。比如,它究竟是什么?它的弱点是什么?它为何执着寄生于伦敦?”

塞缪尔走到破碎的机器前,又用脚踢开一块碎片,挫败感隐隐浮现:

“这些问题问得好,埃利亚斯。但答案呢?我们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找答案。追踪它?我试过了,结果差点无法和你在此对话。设陷阱?我们连它喜欢什么饵料都不知道。”

“或许它喜欢的饵料……正是这座城市本身?”埃利亚斯轻声推测,目光扫过窗外昏黄的天空,“这无尽的雾,这沉淀了百年的污秽。也许它并非外来者,而是从这片土壤里滋生出的某种东西?”

“滋生?像蘑菇一样?”塞缪尔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的嘲讽,“然后呢?我们该怎么对付一朵……巨大的、有毒的、会移动的‘蘑菇’?用更多的光去照?如果它躲进更深的地下呢?”

埃利亚斯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我没有答案,塞缪尔。我的专业是情报,不是驱魔。缺乏足够的信息,任何计划都只是赌博。”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无力的沉默。他们都意识到了问题的核心:在缺乏关键信息的情况下,所有的行动都可能是徒劳,甚至会更糟——

直到关于这些问题的无力沉默,被走廊上传来的一阵清晰的脚步声打破。

牙仙女士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依旧是一身棕色的大衣,目光平静地扫过被暴力破坏的门板,以及门框上留下的清晰脚印,脸上并未露出丝毫惊讶的神情。

她迈步走进办公室,视线先是落在中央那台报废的机器残骸上,停留片刻,然后转向塞缪尔和埃利亚斯。

“我来时在街上看到了福葛先生,”牙仙温和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沉寂,“他看上去……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但至少,他的步伐是有一个确定的方向。”

她顿了顿,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继续说道:“就他目前的状态而言,离开这间被失败气息填满的办公室,是一件好事。我很乐意看到他终于选择了休息,尽管是以这种方式被劝离。”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那堆破碎的玻璃和黄铜构件:“持续凝视无法改变的失败,除了消耗所剩无几的心神,对健康毫无益处。尤其是在这种……连空气都带着焦糊味的环境里。”

塞缪尔迎着她的目光,直接切入正题:“我们正需要你的专业判断,女士。伦敦的雾霾在加剧,病倒的人越来越多。福葛的机器成了废铁,而我们,”他看了一眼埃利亚斯,“对雾里那个东西的了解,并不比几天前多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