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檐帽用帽檐轻轻碰了碰还在喘息的福葛,声音带着哀求:“福、福葛伙计……以后这种事,我就恕不奉陪了,我感觉……有点天昏地暗的。”
福葛却直起身,他举起手里紧紧攥着的一小截脏兮兮的麻绳:“——哈哈!放宽心,还好那小子最后把麻绳给咱们了”
他像欣赏珍宝一样看着那截麻绳,仿佛它是什么稀世材料。
就在这时,两名巡逻警察穿过人群,面无表情地停在了他们面前。为首的一位目光严厉地盯着福葛和宽檐帽:
“给我站住!刚才在巷子里发生了一起斗殴事件,我们认为始作俑者正是二位,还希望不耽误你们的时间,跟我们走一趟。”
宽檐帽的整个“身躯”瞬间僵直了,他压低声音,帽檐几乎要贴到福葛脸上:“好伙计,说点什么!”
福葛终于抬起头,眼神有些涣散,但语气却异常专注:“好……这么一来我的实验道具就齐了,麻绳可以作为传导介质将吸纳口纳入的大颗粒分子过滤进入净化器皿中……”
宽檐帽几乎要尖叫起来,烟熏嗓带着绝望:“——你还在关心你所谓的“研究”!”
福葛依旧沉浸其中,喃喃自语:“……对对!没错!我想到了!甄别和测量微尘还需要更加精密的实验和仪器……嗯?我怎么被铐住了?”
他这时才迟钝地注意到自己的手腕被一副冰冷的手铐铐住了,脸上露出极其困惑的表情。
塞缪尔在暗处看着这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心中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他的目标是要解决雾霾,捕捉魔精,而现在他的临时盟友却将希望寄托在一堆破烂上?
幸好,其中一名年纪稍长的警察凑近了仔细打量了一下福葛灰败但依稀可辨的面容,又看了看他身边那顶极具标志性的宽檐帽,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与同伴低声交谈了几句,脸上露出将信将疑的神情,又将手铐打开并警告了几句后离开。
手铐一开,宽檐帽立刻夸张地舒展开他的披风,仿佛刚刚挣脱了千斤重担,烟熏嗓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即使我并没有手,但还是被这种用于惩戒罪恶的武器吓得不轻。”
福葛却毫不在意地活动了一下手腕,立刻又沉浸到他的思绪中,眉头紧锁:
“别吵,老帽儿,我正在思考它们的拼装方式……现在最难的要点在于如何将净化后的……”
塞缪尔走到他们身边,看着福葛一边摆弄那截麻绳,一边对着空气比划,忍不住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开口道:“福葛先生,或许下一个需要‘收集’的实验材料,是一张精神病院的免打扰证明?”
福葛茫然地抬起头,显然没完全理解塞缪尔的玩笑。而宽檐帽的烟熏嗓则发出一声长长的、充满疲惫的哀叹,帽檐无力地垂向一边,仿佛已经预见了未来更多类似的混乱场面。
塞缪尔正想催促福葛离开这是非之地,却瞥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怯生生地靠近。
那是个看起来比纸信圈儿还要年幼的女孩,她仰着头,亮晶晶的眼睛像透过污浊河水看到的鹅卵石,声音细弱却清晰: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刚刚偷听了你们的对话。”
宽檐帽的帽檐微妙地侧转:“……?”
福葛先生从对麻绳的痴迷研究中茫然抬头:“……?”
两人这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女孩的目光牢牢锁在福葛身上,带着全然的信赖和期盼,仿佛他是从童话书里走出来的法师:
“您一定知道让这团围绕着我们的巨大烟雾怪消失的办法吧,雾行者先生。”
她眨巴着眼睛,继续追问:
“您一定知道能够治疗妈妈的方法吧!”
“您一定能让咱们看到绿色的树和蓝色的天吧!”
宽檐帽的帽檐微微偏向福葛,披风无声地拂动了一下,像是在传递无声的担忧。
女孩见没人立刻回答,小手攥紧了裙角,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可以吗?”
沉默让空气变得粘稠。女孩的紧张显而易见,她抛出了心底最害怕的问题,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逡巡,渴望抓住一丝肯定的光芒:
“……那至少,乌卢鲁运动会,一定是能按时召开的吧……?”
“妈妈说,如果雾一直不散,运动会可能就没有办法在这儿举办了,这……是真的吗?” 最后几个字带上了压抑的哭腔,仿佛那个取消的噩耗会击碎她所有的念想。
福葛先生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蹲下身子,将自己那个鼓囊囊的麻袋拖到面前。他解开系绳,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宝贝”一件件取出,摊在脏污的地面上。
宽檐帽的烟熏嗓带着劝阻的意味低声响起:“……伙计,这恐怕不是一个炫耀你古怪藏品的好时机……”
但福葛充耳不闻。他一边摆弄,一边低声念叨,像是说给女孩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一个充气喇叭、一个探头仪、银勺子和一根短短的麻绳……”
他的手指认真地将麻绳的一端连上那个小玻璃浴缸。
“一直连接到玻璃浴缸里……”
小女孩也被他这郑重其事的态度感染,撑着膝盖,弓着腰,小脸几乎要凑到那些“零件”前。
福葛先生深吸一口气,像是凝聚了某种力量,对着玻璃器皿的开口处,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奇迹发生了。
玻璃器皿内部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噼啪”声,几簇微弱如同迷你烟花般的亮光在其中闪烁、跳跃!虽然短暂,却足以照亮女孩睁大的双眼。不一会儿,器皿内壁竟泛起一层持续不断的微光。
“你瞧……”福葛的声音有些沙哑。
女孩屏住呼吸:“它在吸着什么。”
果然,那装置竟自发地发出低沉的“嗡嗡”声,肉眼可见地,周围浑浊的空气被缓缓吸入缸中,经过一番看不见的过滤,又从另一端排出似乎……略微干净了一点的气流。
“是的……”福葛肯定道,他抬起眼,目光坚定地看向小女孩,一字一句地,许下了一个沉重的诺言:
“小家伙,乌卢鲁运动会是能够在充满阳光的伦敦正常召开的。”
他顿了顿,向女孩伸出了手,发出邀请:“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参与这个伟大的研究?”
小女孩的脸上瞬间绽放出兴奋的红晕,她用力点头,声音因激动而结巴:
“——好!我、我要来帮您!我……我还会叫上外公、妈妈、马蒂姑姑一家都来帮您的!”
福葛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光亮,他挺直了些脊背,用宣布重要事项的口吻说:
“越多人越好!我们要打造的,可是一个史上最大的雾气净化器——‘伦敦煤烟污染勘察与清除大使’!”
宽檐帽的帽檐微微下垂,烟熏嗓里带着一种无可奈何,“……还是叫……吸尘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