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图书馆高大的玻璃窗洒进来,尘埃在光束中缓缓浮动。塞缪尔推开大门,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沉闷。
“早上好,莱恩先生。”图书管理员从柜台后抬起头,脸上挂着惯常的微笑。
“早。”塞缪尔淡淡地回应,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他的目光径直越过她,落在远处自己的办公室门上——那里微微敞着一条缝。
管理员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对了,圣洛夫基金会的Z女士来了,正在您的办公室等您。”
塞缪尔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知道了。”他的语调平静得近乎机械,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管理员被塞缪尔这几天的状态感到疑惑,这几日他整天里无精打采,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丝毫的兴趣。
这与以往的他简直判若两人,以前的塞缪尔虽然算不上热情洋溢,但至少还会礼貌性地向人点头示意,或是简单地寒暄几句。
然而如今的他,仿佛完全失去了生气,那原本明亮的眼眸此刻也变得空洞无神。
“您看起来有些疲惫,”她小心翼翼地说道,试图缓和气氛,“或许可以给自己放个假?虽然伊莎贝拉已经被借调到某个基金会分部了,但馆里最近也不算太忙......”
塞缪尔的背影微微一顿。
伊莎贝拉已经被借调到某个基金会分部了。
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这样啊——基金会隐瞒了那几个孩子被“暴雨”回溯的消息,编造了他们被调走的谎言。真是天衣无缝的说辞,没人会怀疑,没人会追问,毕竟只是几个孩子罢了。
他缓缓转过身,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多谢你的提议。”
那笑容没有抵达眼底。管理员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塞缪尔的眼神冷得像冰,嘴角上扬的弧度像是被强行扯出来的。
“不、不客气......”她结结巴巴地回应,看着他转身走向办公室,背影如同一具行走的空壳。
塞缪尔握住门把手,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想起那天雨中维尔汀的背影。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木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Z女士正坐在他的椅子上,背对着门口。她依然穿着那套标志性的深灰色风衣,金色星轨装饰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身上投下细密的光影条纹。桌上那台老式收音机正在播放着:
“——1977年5月13日,佛罗里达州遭遇罕见飓风袭击,气象学家称这与往年同期气候模式明显不符……”
收音机里的新闻播报带着沙沙的电流声。塞缪尔注意到Z女士的左手食指正随着播报节奏轻轻敲击桌面,黑色手套与木质桌面碰撞发出细微的闷响。
他将公文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皮革与布料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Z女士依然保持着背对的姿势。
“坐。”她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平静,仿佛他们昨天才见过面。
塞缪尔拉开椅子坐下时,收音机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干扰音,随后继续播报:
“——专家表示,这种异常气候现象可能与太平洋洋流变化有关......”
Z女士终于转过身来,黑框眼镜后的目光落在塞缪尔脸上。她的领带依然系得一丝不苟,白色内场的裙装纤尘不染。
“你看起来很疲惫。”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光线正好遮住了她的眼神。
塞缪尔嘴角扯出一个程式化的微笑:“工作而已。”
收音机突然播报起下一条新闻:
“——波士顿港出现大量死鱼,环保人士抗议......”
对话被打断,Z女士的指尖微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
塞缪尔伸手关掉了收音机,杂音戛然而止,办公室里顿时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他起身走向角落的茶具,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茶?”他头也不回地问道,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平淡。
“好。”Z女士的回答同样简洁。
塞缪尔背对着她摆弄茶具,热水冲进茶杯时升腾的雾气模糊了他的表情。“看样子基金会没什么事可忙,”他的声音透过雾气传来,“Z女士居然会来到我这里聊天。”
茶杯与茶托相碰,发出“叮”的一声轻响。Z女士没有回应他的讥讽,只是接过茶杯,黑色手套与白瓷形成鲜明对比。她沉吟片刻,突然开口:
“维尔汀已经同意担任‘司辰’一职。”
塞缪尔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茶壶嘴溢出的热水滴在托盘上,发出细微的“嗤”声。他没想到维尔汀会答应——那个宁愿带着同伴冒险越狱也不愿妥协的倔强少女。
“司辰……”他低声重复这个词,像是在品味其中的含义。时间的记录者,对于维尔汀这个不受“暴雨”影响的人来说,简直像是量身定制的职位。茶杯在他手中微微倾斜,茶汤表面泛起细小的涟漪。
Z女士终于摘下眼镜,用衣角轻轻擦拭镜片。这个罕见的动作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人情味。“她比我们想象的更……务实。”Z女士说这话时,目光落在茶杯里漂浮的茶叶上。
塞缪尔突然很想笑。务实?那个在雨中看着同伴被“暴雨”回溯的银发少女?那个宁愿冒险也要追求自由的维尔汀?他的指节不自觉地收紧,茶杯在他掌心变得滚烫,但他浑然不觉。
窗外的阳光突然被云层遮蔽,办公室里的光线暗了下来。
塞缪尔将茶杯轻轻放回桌面,瓷器与木质桌面相触,发出一声克制的轻响。
“维尔汀年龄太小了,”他语气平淡,但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她真的能胜任这个职位?”
Z女士啜了一口茶,黑框眼镜后的目光纹丝不动。“我觉得她比我们想象的更……”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思考用什么词合适些,“适应。”
塞缪尔的手指在桌下微微收紧。他盯着Z女士,试图从她那张永远平静的脸上找出破绽,但一无所获。
“另外,”Z女士放下茶杯,声音依然平稳,“作为维尔汀特殊性的第一发现者,基金会认为你更适合前往总部工作。”
塞缪尔的呼吸一滞。
第一发现者?
他的内心像是被点燃了一团无名之火,几乎要冲破喉咙。
基金会明明早就知道维尔汀的特殊性,却故意放任那群孩子越狱,虽然在这点他没资格批判基金会,但这其中的意图简直昭然若揭。
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他们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暴雨”会在那个特定的时刻降临。这一切难道都是他们精心策划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