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霁与素衣、零生、悟空打碎循证界后,量子身体需要寻找一个锚点。
“那就锚定地球吧,体验人的本能、情感、意识和爱恨情仇”华在心里说到。
意念在虚无中凝聚。突然,一点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存在”信号,如同绝对黑暗宇宙中唯一不肯熄灭的星辰,穿透风雪,攫住了他的意志。那信号并非强大,却带着一种独特的频率——对脚下大地近乎虔诚的探求欲,混杂着面对自然伟力时的敬畏与不屈。源头,在不远处一座孤悬于冰崖边缘的小型冰川监测站。
就是那里!
华霁的意志化作一道无形的量子湍流,穿透呼啸的风雪,撞向监测站外一根高耸的信号接收塔。
“滋啦——轰!!”
刺耳的爆鸣撕裂了暴风雪的嘶吼!耀眼的电弧如同失控的银蛇,疯狂扭动着从塔顶窜下,瞬间击穿了监测站脆弱的供电系统。所有的灯光骤然熄灭,仪器屏幕集体黑屏,只有应急灯闪烁着猩红不详的光芒。
“不——我的信息!!” 一声绝望的尖叫穿透黑暗。林溪刚从里间冲出,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她精心维护的设备冒着青烟,空气中弥漫着电子元件烧毁的气味。她扑向主控台,徒劳地拍打着毫无反应的屏幕,那里存储着她整整三个月的冰川深部应力监测信息,是她博士论文的命脉!
那幽蓝光团猛地收缩,如同被无形巨手攥紧,随即在一声沉闷的能量轰鸣中,裹挟着残余的电弧和漫天飞雪,狠狠砸穿了监测站单薄的合金屋顶!
“砰——哗啦!”
一个身影重重摔落在她面前冰冷的地板上。
林溪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恐惧像冰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外星人?辐射怪物?还是她长期在极端环境工作产生的幻觉?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逃跑,或者抓起旁边的地质锤自卫。
但就在她惊恐的目光落在那人无名指上时,异变再生!
一枚古朴得近乎简陋的戒指——戒身是某种无法辨认的暗沉金属,镶嵌着一颗浑浊如凝固泪滴的琥珀——骤然爆发出一点微弱的、却异常坚韧的暖黄色光芒!
光芒照亮了那张脸,极其年轻,带着些少年气的轮廓,那双紧闭的眼睛下,浓密的睫毛如同沾染了星屑的蝶翼,微微颤抖着。最让林溪心神剧震的是,那暖黄的戒光似乎……与她的存在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共鸣。
就在她双手触及他冰冷(却又带着奇异灼热感)躯体的瞬间——
嗡!
一股强大而冰冷的能量脉冲瞬间从接触点爆发,顺着她的手臂直冲脑髓!林溪眼前一黑,仿佛灵魂被投入了零下两百度的液氮之中,又被瞬间抛入沸腾的熔岩!她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这种极端的能量冲刷下尖叫、震颤,几乎要瓦解。与此同时,那枚初心之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暖黄色的光晕,瞬间将两人笼罩!
光芒中,华霁的身体变得凝实而稳定。
林溪则感觉那股冰火交织的恐怖能量流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脱般的无力感。她双手撑地,大口喘息,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内衫,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腔。她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刚刚睁开的眼睛。
那不再是人类的眼眸。
瞳孔深处,是一片浩瀚无垠、正在缓缓旋转的幽暗星河。亿万星辰在其中生灭沉浮,沉淀着难以想象的古老时光和无尽的孤寂。此刻,这片星河正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深沉的审视,静静地看着她。
林溪被这双眼睛彻底摄住,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恐惧,只剩下一种灵魂被洞穿的震撼。
华霁缓缓坐起身,低头看了看无名指上光芒渐隐的戒指,又抬眼看向近在咫尺、脸色苍白、额发被汗水黏住的林溪。她的眼睛很大,此刻盛满了惊魂未定和难以置信,但瞳孔深处那份地质学家特有的、如同岩石般的坚韧,却并未被恐惧完全磨灭。
“你……” 华霁的声音异常沙哑,带着一种非人的空灵质感,“触碰了‘存在’的裂痕。” 他目光复杂,有审视,有探究,最终化为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疲惫,“你救了自己,也……暂时救了我。”
林溪猛地回过神,触电般缩回手,连后退好几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仪器架上,震得架子上的备用零件哗啦作响。她指着华霁,又指了指屋顶那个还在灌进风雪的大洞,声音发颤: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外星人?妖怪?刚才那团光……还有你……” 她语无伦次,目光死死锁住那双星河之瞳,恐惧和强烈的好奇在她眼中激烈交战。
华霁扶着旁边倾倒的仪器支架,缓缓站直身体,目光落回林溪身上。
“我名华霁,” 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不属于地球的韵律,“来自……你们所仰望的星空之外,一个已然破碎的宇宙残骸。非神非魔,只是一个……旅行者。”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冒着青烟的设备,“我的降临,摧毁了你的栖身之所和心血。这份‘因’,我会偿还‘果’。”
“偿还?” 林溪像是被这个词烫了一下,指着报废的设备,“你知道这些东西值多少钱吗?还有我三个月的观测信息!全没了!你拿什么还?外星石头吗?” 巨大的损失和刚才的生死惊魂让她情绪激动,声音都拔高了。
华霁沉默片刻,没有辩解。他抬起右手,指尖萦绕起一丝微弱却精纯的幽蓝光晕。光晕如灵蛇般游向旁边一台屏幕碎裂、但主机似乎还有微弱反应的备用电脑。屏幕的裂纹中,幽蓝光芒渗入。
嗤…嗤啦…
碎裂的屏幕竟然顽强地亮了起来!雪花点跳动了几下,随即,一幅令人瞠目结舌的三维地质结构图开始自动生成!比林溪之前采集的信息精细百倍,清晰显示出冰川下方复杂的地壳断层、地幔热流上涌的通道,甚至预测出未来十年内可能发生微小位移的区域!信息流在破损的屏幕上疯狂滚动,如同拥有了生命。
“这……” 林溪的呼吸瞬间停滞,她几乎是扑到了屏幕前,手指颤抖地抚摸着屏幕上流动的光影线条,忘记了恐惧,只剩下地质学家面对无价瑰宝的狂热,“深部热柱通道?冰盖下隐伏断裂带的活动轨迹?这……这怎么可能?现有的技术根本探测不到这种精度和深度!”
“我的感知,能触及此星核心。” 华霁收回手,指尖的幽蓝光晕熄灭,他的脸色似乎又苍白了一分,疲惫感更重,“这些信息,权作对你损失的部分补偿。但切记,” 他的星河之瞳骤然变得锐利如冰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的存在,你目睹的一切,必须成为你灵魂最深处的秘密。否则,被吸引而来的‘东西’,绝非你,或这颗星球所能承受。”
林溪看着屏幕上那足以颠覆地质学界认知的无价信息,又看看眼前这个虚弱却神秘的男人。科学家的狂热求知欲在胸腔里燃烧,而理智和刚才那濒死的恐惧则在拼命拉响警报。最终,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抹了把脸上沾染的灰烬和冰水,眼神复杂地盯住华霁,那眼神里有惊惧,有探究,更有地质学家面对未知领域的决绝。
“华霁……是吧?” 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好,信息的事……算你赔了部分。但你现在,” 她上下打量着他依旧苍白、穿着破碎服饰的身体,“走出这个门,下一秒就会被当成怪物抓走切片研究!你……暂时给我待在这里!哪儿也不准去!至于你到底是什么,从哪儿来,又是怎么毁了我的工作站……” 她指了指角落那张堆满资料、勉强能躺人的行军床,“那以后再说!现在,闭嘴!休息!我要……处理我的‘赔偿金’!” 她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转身扑向那台闪烁着奇迹光芒的电脑,手指在键盘上用力敲击起来,仿佛要将所有的震惊、恐惧和狂喜都倾注其中。
华霁看着她在红光闪烁的应急灯下倔强的背影,紧绷如弓弦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他默默走到那张简陋的行军床边坐下,冰冷的触感透过衣物传来。他低头,凝视着无名指上那枚再次沉寂的“初心之戒”。戒面那琥珀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芒流转了一下。而眼前这个在风暴中将他拉回“存在”边缘的、莽撞又坚韧的地质学家,竟成了他在这陌生而脆弱的蓝色星球上,唯一的锚点。
窗外,阿勒泰的暴风雪依旧在疯狂地撞击着监测站,仿佛要将这钢铁堡垒连同里面两个命运交错的灵魂一同埋葬。而监测站内,一个来自宇宙尽头的量子人身,和一个执着于大地脉搏的女博士,一段充满未知与危机的旅程,才刚刚拉开序幕。
三个月后。星球大学,地址报告厅。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陈年书籍混合的沉闷气味。巨大的环形阶梯座位上人头攒动,各色目光如同探照灯,聚焦在中央答辩台上那个孤零零的身影——华霁。
他穿着林溪临时帮他置办的、略显宽大的衬衣,站在巨大的3d全息投影台前。投影中,一个复杂精妙到令人目眩的地幔能量涡旋模型正在缓缓旋转。流动的熔岩线条,精确的断层节点,预测的热流通道…每一个细节都闪耀着洞穿地核的智慧光芒。这是他用林溪提供的原始信息为基础,结合自己非人的感知力,推演出的杰作。
然而此刻,这份杰作却成了刺向他的尖刀。
“华霁同学,” 地质学院副院长,周明远教授,端坐在评审席中央。他年约五旬,保养得宜的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冰冷,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礼堂,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你的模型,与本院周启明教授最新发表于《地核前沿》上的研究成果——‘地幔热动力涡旋系统解析’,相似度高达92.7%。”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满意地看到一片哗然和投向华霁的鄙夷目光。
坐在周明远旁边的周启明,一位四十出头、油头粉面、眼神略显浮夸的副教授,正是周明远的亲侄子。他故作沉痛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仿佛不忍卒睹。
“周启明教授的论文,有详实的信息支撑和完整的推导过程,发表时间远早于你的答辩提交日期。” 周明远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如同法官宣读判决,“证据确凿!华霁,你涉嫌严重学术不端——剽窃他人研究成果!对此,你作何解释?”
全场死寂。所有的目光都钉在华霁身上,有震惊,有鄙夷,有幸灾乐祸,有麻木。一个没有背景、身份成谜、甚至连学籍都挂着“特殊人才引进”模糊标签的学生,在学术权威面前,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华霁静静地站着。苍白的面容在顶灯的照射下近乎透明,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他那双星河之瞳深处,没有愤怒,没有辩解,只有一片冰冷的、仿佛能冻结时空的漠然。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周启明心脏加速跳动时血液涌动的虚伪,能“感知”到周明远那隐藏在道貌岸然下的贪婪——那份模型的价值,远超凡人想象,足以奠定一个学者在学界的顶尖地位。他甚至能“感知”到教务处长在后台投来的、带着官僚式冷漠的催促眼神。
“解释?” 华霁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礼堂的嗡鸣,带着一种非人的空灵与平静,“信息,是我观测所得。模型,是我亲手构建。何需解释?”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启明,后者被他看得心头莫名一悸,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