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宗那阴鸷青年话音未落,指节因攥紧而泛出青白,他身后五名金丹修士齐齐踏前半步——靴底碾过青石板的脆响里,磅礴灵压如凝固的赤红岩浆,层层叠叠堆成无形壁垒,朝着巷口的散修团狠狠碾去。街面行人早如惊鸟般缩到两侧屋檐下,木窗缝隙里探出头的目光,混着怜悯的叹惋与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像细碎的冰碴子,落在云逸等人身上。
黑山城的风里,向来飘着烈阳宗的霸道。这仅次于城主府的宗门,惯于把外来散修当作砧板上的鱼肉,而刚从葬古戈壁归来、灵石袋鼓囊囊的云逸一行人,显然成了他们眼中最肥美的猎物。
“五百下品灵石?你们不如直接抢!”钱多多抱着灵石袋的胳膊绷得笔直,指节抠得袋面粗布起了褶皱,圆脸涨成熟透的朱砂柿,声音尖得像被掐住的雀鸟,“这是我们扒着鬼门关,从蚀心藤堆里换来的命钱!”
阴鸷青年——烈阳宗少宗主杨枭,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的笑比巷角的阴沟还凉。他目光扫过钱多多怀里的灵石袋,又黏在苏婉清抱着的七弦古琴上,瞳孔里翻涌着淫邪的光,像毒蛇盯上了猎物:“命?散修的命,值半块下品灵石吗?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们动手——灵石要全拿,那琴,也得归我!”
“找死!”赤焰猛地怒吼,胸腔里还憋着内伤未愈的闷痛,却猛地将背后的巨剑拽到身前,铁铸般的手指扣着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青。武神的尊严岂容践踏,哪怕灵力运转时胸口会扯出撕裂般的疼,他依旧弓着背,像头即将扑杀的雄狮,眼底燃着怒火。
墨渊垂着眼,睫毛掩去眸底的寒芒,袖中阵盘早已悄然激活——几缕近乎透明的银灰色阵纹,如细蛇般贴着青石板蔓延,悄无声息地缠向烈阳宗修士的靴底,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将对方困在原地。
苏婉清俏脸凝霜,玉指轻按在古琴弦上,指腹摩挲着琴身镌刻的云纹——那是她自幼相伴的法器,也是她混沌道韵的寄托。琴弦微微震颤,发出细若蚊蚋的嗡鸣,像是在回应她眼底的寒意,一缕缕淡白色的道韵顺着指尖缠上琴弦,在空气中织成无形的屏障。
就连缩在钱多多背后的兔坚强,也支棱着圆耳朵探出头,三瓣嘴咧开,露出两颗泛黄的大门牙,对着烈阳宗众人发出“嘶嘶”的威胁声,圆溜溜的红眼睛里,满是不符体型的凶狠。
冲突的火星眼看就要燃成滔天大火,云逸却忽然上前一步。他身形不算魁梧,却稳稳地挡在众人身前,像一堵沉默的山。他没有看那些摩拳擦掌、灵气暴涨的金丹修士,只抬着眼,目光平静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直直看向杨枭。
“烈阳宗,好大的威风。”他的声音不高,却像裹了层冰棱,穿透了厚重的灵压,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奇异的是,随着他的话音,那如岩浆般碾压而来的灵压竟悄然淡了几分,像是被寒风拂过的雾气,散了大半,“只是不知,若贵宗宗主知晓,门下弟子拿着‘管理费’的由头,在黑山城强取豪夺、欺辱散修,会不会觉得,这宗门的脸面,被踩在了泥里?”
杨枭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话,捂着肚子猖狂大笑,笑声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哈哈哈!拿宗主压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外来散修,也配提我烈阳宗宗主?给我拿下!死活不论!”
他手一挥,那五名金丹修士立刻不再犹豫。长刀劈出的寒芒划破空气,带着灼热气息的火球轰然升空,冰锥凝聚时发出“咔嚓”的脆响——刀光、火光、冰光交织成网,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散修团狠狠罩去!
可云逸依旧没有退。
他双眸之中,秩序的银白与混沌的墨黑再次交织,却没有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威压,反而变得愈发深邃,像两个缓缓旋转的漩涡,将周遭的光线都吸了进去。他抬起右手,五指微张,指腹泛着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微光,对着扑来的攻击,轻轻一按。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响,没有撕裂长空的光华。
唯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风,从他掌心蔓延开来。这风不冷不热,却像一双无形的手,将周遭狂暴的能量硬生生纳入一个看不见的罗盘里,细细抚平——那是源自天地本源的“平衡”场域,以云逸为中心,骤然扩散。
冲在最前的持刀修士忽然僵住,周身灵气像是被塞进了泥泞的沼泽,原本流畅运转的法力变得晦涩不堪,劈出的刀光瞬间黯淡下去,落在半空便化作点点光屑,消散无踪。他瞪大了眼睛,握着刀柄的手不住颤抖,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强行抽走他的力量。
另一名火系修士惊骇地看着自己凝聚的火球——原本灼热的火球内部,能量竟开始疯狂紊乱,赤红色的火焰忽明忽暗,像是风中残烛,下一秒便“噗”地一声,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只留下指尖残留的灼热痛感,提醒着他刚才的攻击并非幻觉。
还有那名施展冰锥术的修士,冰锥在飞射途中忽然诡异地扭曲、融化,尖锐的锥尖化作水珠,顺着无形的场域滑落,最终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连一丝痕迹都没能留下。
所有攻向散修团的法术、法宝,在踏入那片无形场域的瞬间,都像是被温水泡过的冰雪,被强行抚平了狂暴的棱角,要么削弱、要么扭曲、要么彻底瓦解。
这一幕,诡异得让全场死寂。
杨枭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嘴角还维持着大笑的弧度,瞳孔却骤然缩成针尖,死死地盯着云逸,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你这是什么妖法?!”
巷两侧的围观者也傻了眼,木窗后的脑袋探得更远,嘴里发出压抑的抽气声。他们见过硬碰硬的厮杀,见过精妙的法术对轰,却从未见过这般场景——烈阳宗修士的攻击,竟像被无形的水流冲刷过,连一丝波澜都没能激起,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赤焰举着巨剑的手缓缓放下,眼底的怒火被震惊取代;墨渊袖中的阵纹悄然收回,看向云逸的目光里满是探究;苏婉清按在琴弦上的手指微微松弛,琴身的嗡鸣渐渐平息——他们都没想到,云逸竟会用这样一种方式,化解这场危机。这比直接击溃对方,更显高深莫测。
云逸的脸色微微泛白,鬓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下颌滑落——维持这样大范围的平衡场域,对心神的消耗极大,尤其是要精准控制力道、不伤及围观的凡人,几乎抽干了他半数心神。但他依旧稳稳地站着,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平静地看向杨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却字字清晰:
“不是妖法,是规矩。”他缓缓开口,风卷着他的话音掠过青石板,“黑山城的规矩,不是烈阳宗定的;世间的规矩,更不是强者可以肆意践踏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现在,你们还要收那‘管理费’吗?”
这话像一道惊雷,炸在烈阳宗众人耳中。杨枭脸色铁青,手指攥得发白,眼神在忌惮与不甘之间疯狂挣扎——他摸不清云逸的底细,这闻所未闻的手段让他心生畏惧,可若是就此退去,他烈阳宗少宗主的脸面,便要丢尽了。
就在他骑虎难下之际,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忽然从街道尽头传来,带着元婴期修士独有的威压,瞬间笼罩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