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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黑松林大营(1 / 2)

黑松林大营的辕门外,两尊木质拒马桩横在路中,桩尖淬过桐油,泛着深褐色的光。守营的哨兵身披玄色皮甲,手中长枪斜指地面,枪尖映着晨光,亮得刺眼 —— 即便知道来者是己方将领,他们依旧保持着十足戒备,眼神锐利地扫过吴远身后的秦正。

“吴将军!口令!” 左侧哨兵见是吴远,立刻拱手行礼,却未完全放松警惕,目光仍停留在秦正那身沾着灶灰的粗布短打上。

“定山河。”吴远抬手示意,声音沉稳:“这位是隆兴府提点刑狱副使秦正秦大人,身负城内布防机密,特来求见周节度使。你速去中军帐通报,就说吴远带秦副使到了。”

“是!” 哨兵不敢耽搁,转身快步往大营深处跑去,皮甲摩擦的声响在晨风中格外清晰。秦正站在一旁,悄悄打量着辕门内外 —— 营墙上插着 “周” 字大旗,旗面虽有些许褶皱,却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墙下每隔十步就有一名哨兵,站姿如松,不见半分懈怠,比隆兴府内那些散漫的金军强了何止十倍,他心里先松了半口气。

吴远对秦正做了个 “请” 的手势,两人并肩走进大营。刚过辕门,一股肃杀却又规整的气息扑面而来 —— 左侧的空地上,数百名步兵列成整齐的方阵,正随着校尉的号令操练,“喝!哈!” 的呐喊声震得地面微微发颤。士兵们步伐一致,甲片碰撞的声响连成一片,没有半个人拖沓;方阵前方的小旗手虽年纪不大,却腰杆挺得笔直,手中令旗挥得精准有力。

“这…… 这是背嵬军的列阵之法!” 秦正猛地停下脚步,眼中满是震惊。他曾在临安见过老禁军操练,却从未见过如此严整的阵型 —— 即便是隆兴府未破时,府衙的厢军也远不及这般气势。

吴远侧头看他,嘴角带着一丝自豪:“秦副使好眼力。咱们军中不少弟兄是岳家军旧部,这套列阵之法,是主公亲自传下来的,每日必练,风雨不辍。”

两人继续往前走,右侧的弓兵训练场更让秦正心惊。数十名弓兵单膝跪地,手中长弓拉成满月,箭头齐刷刷对准远处的草人靶心。“放!” 校尉一声令下,箭矢如暴雨般射出,大半都射中了草人的心口位置。更难得的是,射完箭的弓兵没有丝毫慌乱,迅速从箭囊抽箭、搭弦、拉弓,动作连贯如行云流水,显然是经过千锤百炼。

再往深处,便是军械营的驻地。八尊霹雳炮整齐地排在木架上,炮身擦得发亮,几名军械兵正拿着麻布擦拭炮口,旁边的木桌上摆着修好的箭矢和枪头,分类码放得一丝不苟。不远处的粮草堆成了小山,每堆粮草上都插着木牌,写着 “大米”“面粉”“腊肉” 的字样,还有士兵拿着账本核对数量,账实相符后才在本子上画勾。

秦正看着这一切,眼眶渐渐发热。他想起隆兴府内的景象 —— 金军抢完粮食就随意丢弃,军械扔得遍地都是,士兵们要么喝酒要么劫掠,哪有半分军队的样子?可眼前的宋军,哪怕是擦炮、记账这样的小事,都做得如此认真,这样的军队,怎么会打不赢金军?

“秦副使,咱们该往中军帐去了。” 吴远的声音将秦正从思绪中拉回。秦正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此刻他脸上的灶灰早已被汗水冲开几道印子,却顾不上擦拭 —— 他原本还担心周节度使的军队只是徒有虚名,此刻见了这军容,所有疑虑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激动和敬佩。

他悄悄摸了摸怀里的布防图,那卷用油纸包着的图纸,此刻仿佛有了千斤分量。这不仅是隆兴府的布防机密,更是城内百姓的希望 —— 有这样严整的军队,有周节度使这样的主将,何愁不能收复隆兴府?何愁不能把金军赶出江南西路?

两人穿过操练的士兵,朝着大营中央的中军帐走去。沿途的士兵看到吴远,都会停下手中的活计,拱手行礼,眼神中满是敬重;看到秦正,虽有好奇,却没有一人随意指指点点,只在吴远点头示意后,便继续专注于自己的事。

秦正跟在吴远身后,脚步越来越坚定。他知道,接下来与周节度使的会面,将是改变隆兴府命运的关键。而他,定要将城内的情况尽数告知,助周节度使早日破城,让百姓重见天日。中军帐的轮廓渐渐清晰,帐前的 “周” 字大旗在晨光中愈发醒目,秦正的心中,燃起了从未有过的希望之火。

中军帐的门帘刚被掀开,周羽收到禀报后,便带着众人快步往外走。军师走在周羽身侧,手中握着把折扇,一边快步随行,一边低声向众人介绍秦正的来历。

“主公,诸位将军,这秦正可不是寻常文官。” 军师折扇轻晃,声音里带着几分赞赏,“他本是进士,出身书香门第,一手文章写得极好,原本该在翰林院供职,做个清贵文官。可十年前金军南下,边境告急,他愣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递了奏折,说‘文不能安邦,便以武卫道’,主动请辞投笔从戎,去了淮东前线。”

周羽脚步微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期待:“哦?书生弃文从武,倒有几分风骨。他在前线可有实绩?”

“实绩着实不少。” 军师点头,语气更显郑重,“他在淮东跟着老将军练兵法、学布阵,没半点书生的娇气,寒冬腊月跟着士兵一起扎营,酷暑天也亲自巡查防线。有次金军偷袭粮道,他带着三百乡勇,用疑兵之计把两千金兵骗得团团转,硬生生护住了粮车 —— 那仗打得,连老将军都夸他‘有勇有谋,不输老将’。”

王猛扛着狼牙棒,瓮声瓮气地插了句:“能让老将军夸的人,定不是只会耍嘴皮子的!就是不知道这书生出身的,能不能扛住硬仗?”

“王将军放心,秦正的硬气,在官场也是出了名的。” 军师笑着解释,“后来他从边境调回江南,按功绩本该升任正四品通判,可他性子太直,既不跟权贵攀附,也不给上司送礼。有次按察使暗示他‘意思意思’,他倒好,直接递了份弹劾贪腐的折子,把人得罪个透,最后只得了个从五品的提点刑狱副使,在隆兴府一待就是三年。”

赵虎摸了摸剑柄,咧嘴笑道:“好个硬骨头!就冲这不送礼、敢得罪人的劲儿,咱就该跟他好好聊聊!”

周羽听着,嘴角渐渐勾起笑意,脚步也加快了几分:“既有文才,又通武略,还守得住本心,这样的人,能在隆兴府危难时仍心念抗金,实属难得。今日能得见,倒是我等的幸事。”

说话间,众人已走到营门方向,远远能看到吴远正陪着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身影往这边来 —— 正是刚卸下伪装、眉宇间仍带着几分书卷气的秦正。军师停下话头,对周羽拱手道:“主公,前面该是秦正到了。”

周羽点点头,目光落在那道身影上,眼中的期待更甚,抬手示意众人稍候,准备亲自上前相迎。

秦正跟着吴远刚走到营中大道,抬眼便见前方一群人立在中军帐外 —— 为首者身着银灰嵌黑纹的节度使袍,腰束玉带,面容朗俊,眉宇间既有将帅的沉稳威严,又含待人的温和笑意,正是他一心想见的周羽。身后跟着的几人也各有气度,军师手持折扇,王猛扛着玄铁狼牙棒,赵虎按剑而立,个个目光有神,显然都是军中核心。

秦正脚步猛地顿住,眼中满是意外,随即涌上浓烈的感动。他本是遭排挤的从五品副使,如今弃城而来,不过是个 “避难的官员”,却没想到周羽会亲自出帐相迎,连帐外值守的士兵都屏息而立,可见这份礼遇有多厚重。他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还没换的粗布短打,指尖因激动微微发颤,先前在隆兴府忍下的委屈、抗金的孤勇,此刻竟有些按捺不住。

周羽已快步上前,目光落在秦正身上 —— 见他虽衣着朴素,却身姿挺拔,面容清瘦却眼神亮堂,眉宇间藏着书生的儒雅,又透着武将的坚毅,与军师描述的 “投笔从戎、刚正不阿” 全然吻合。周羽主动伸出手,声音温和却有力:“这位便是秦副使吧?久闻你弃文从武守边境,又在隆兴府逆势抗金,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秦正连忙躬身行礼,双手微微颤抖地扶住周羽的手,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下官秦正,拜见周节度使!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却劳节度使亲自出迎,实在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