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 咋比遭了蝗灾还冷清?” 王猛的狼牙棒在马鞍上磕出闷响,他望着两侧紧闭的木门,门楣上挂着的蛛网在风里晃悠,“大白天的,连个挑水的都没有?”
周羽的目光扫过街角的石碾,碾盘上积着半寸厚的黑煤,碾槽里却空空如也。更奇怪的是镇口的牌坊,“黑石镇” 三个鎏金大字被人用黑灰涂得只剩轮廓,底下还刻着歪歪扭扭的字:“煤税重,饿死人”。
“公子你看!” 赵虎突然指向西侧的山坡 —— 那里裸露着大片黑褐色的煤层,十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正用锄头刨煤,监工模样的人背着刀站在旁,时不时抬脚踹向动作慢的人。那些汉子的脸被煤烟熏得只剩眼白,咳嗽声隔着半里地都能听见。
郝龙在马上叹了口气:“黑石镇的煤是好,可黄知县去年加了三倍煤税,刨出来的煤多半要上交,百姓自己烧的还得偷偷摸摸去山里捡。” 他指向镇东头的烟囱,“那是贺家开的煤窑,听说里面的矿工,三个月没见过太阳。”
话音未落,一扇木门 “吱呀” 开了道缝,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探出头,手里攥着块黑乎乎的窝头,见了周羽的银甲,吓得 “咚” 地关上门,门后传来妇人压低的啜泣声。
“这叫什么日子!” 王猛气得要下马踹门,被周羽按住手腕。世子的目光落在巷口的公告栏上,黄纸黑字的告示已被雨水泡得发皱,上面写着 “每户月缴煤十斤,违令者锁拿县衙”,落款是黄知县的朱印,日期竟是三个月前。
“赵虎。” 周羽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去把那告示揭下来。”
赵虎刚翻身下马,就见个瘸腿老汉拄着煤铲从煤堆后钻出来,他的裤脚沾满黑泥,露出的脚踝上有圈青紫色的勒痕。“官爷行行好……” 老汉 “扑通” 跪下,怀里掉出块掺着煤渣的麦饼,“别揭告示了,揭了也没用,黄知县的兵三天来查一次,连灶膛里的煤渣都要扒走……”
周羽翻身下马,扶起老汉时,指尖触到他胳膊上的冻疮,肿得像紫葡萄。“老人家,镇上的里长呢?”
“早被贺家的人打伤了!” 老汉抹了把脸,黑灰混着眼泪流成道道,“现在是贺家的管家当差,天天催煤税,前天张屠户交不出煤,被他们把唯一的猪牵走了……”
突然,镇西传来一阵喧哗。那几个刨煤的汉子不知怎地与监工打了起来,锄头砸在刀鞘上发出闷响,很快就被赶来的兵丁按在地上,粗糙的麻绳像蛇一样缠上他们的手腕。
周羽的破虏枪 “噌” 地出鞘,枪尖直指那群兵丁:“住手!”
银甲在煤烟弥漫的空气里泛出冷光,枪缨上的红绒像团跳动的火。那些兵丁见了他的装束,先是愣了愣,随即有个领头的狞笑道:“哪来的野狗多管闲事?知道这是谁的地界吗?”
王猛的狼牙棒已经呼啸着砸过去,将那人劈成两截:“你爷爷王猛的地界!”
周羽望着被按在地上的矿工,他们的手指因为长期刨煤而蜷曲变形,却还在挣扎着喊:“煤是我们的!凭什么全给贺家!” 他突然想起清风镇的桃花,此刻再看这黑石镇的黑煤,只觉得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
“赵虎,把这些兵丁捆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郝龙,去煤窑看看,所有矿工,今日起全部释放。” 他最后望向那瘸腿老汉,将自己的水囊递过去,“老人家,告诉镇上百姓,从今天起,黑石镇的煤税,免了。”
老汉捧着水囊,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像被点燃的煤块。他连滚带爬地往巷子里跑,嘶哑的喊声在空荡的街道上回荡:“税免了!咱们有救了 ——”
木门一扇扇打开,探出一张张布满黑灰却闪着光的脸。周羽的银甲在煤烟里渐渐被染成灰黑色,可那杆破虏枪,却始终亮得像道劈开阴霾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