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宿营(1 / 2)

戌初刻,松涛裹着篝火味灌进车厢。周羽掀开帷幔时,正见小翠举着油灯往婉儿脸上照,双喜趴在锦垫上戳她绣绷:小姐您就说嘛,公子怎么知道您藏在马车里的?难不成会掐指算卦?

小蹄子敢戳本小姐的并蒂莲! 婉儿作势要敲双喜脑袋,发间木樨簪却勾住小翠的流苏穗子,三个人笑作一团时,看见周羽倚着车壁似笑非笑,甲胄上还沾着松针。

公子您来得正好! 小翠眼睛亮晶晶的,活像逮着偷腥猫的小耗子,小姐非说您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周羽被松针扎得皱了皱眉,伸手摘下婉儿鬓边的灯穗:瞎子才看不出苏府退婚宴上,婉儿故意把我送的玉蝶佩戴在最显眼处。 他指尖划过她颈间红绳,缺角玉蝶在灯火下泛着柔光,还有这簪子 —— 全城敢戴十年前旧木樨簪的贵小姐,除了某位偷爬树摔断过簪头的野丫头,找不出第二个。

双喜突然捂着嘴笑出声:去年小姐逼我们把新做的二十支金簪全刻上牙印,说

要像周公子送的那支才够味儿 ,结果把金匠师傅愁得直拍大腿!

婉儿耳尖发烫,抄起绣绷砸过去:小妮子敢揭老底! 绷面上的飞虎衔木樨花已绣了大半,针脚比十年前偷学绣花时工整百倍。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暗格摸出个锦囊塞给周羽。

周羽打开锦囊,里面躺着半片烧焦的信笺,正是他三年前寄回的战场手札。焦痕间 收复河山 四字清晰如昨,边角还画着歪歪扭扭的木樨簪 —— 那是婉儿收到信后,偷偷在背面画的。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茧子擦过她指尖的针孔。

车外传来王猛的嚷嚷声:赵虎你往篝火里添松枝倒是轻着点!火星子蹦到苏小姐马车上,烧了她的胭脂水粉,老子拿你当灯油点! 婉儿

笑出声,小翠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公子可知道,小姐装待嫁衣裳的匣子底,垫的是您十二岁画的木樨簪草图?连李岩师傅都说,那图纸上的簪头弧度,跟真家伙分毫不差!

车厢里又响起轻笑,混着篝火噼啪声,竟比儿时侯府后园的夜更暖些。二位丫鬟忽然明白,所谓假退婚、真劫车,不过是两个青梅竹马在风雨欲来的世道里,用二十年光阴织就的护心甲 —— 她藏起所有锋芒,只留他看得懂的暗号;他扛下所有骂名,只为给她的马车劈开一条前路。

松涛声突然低了下去,像被谁按进了篝火堆。周羽望着婉儿鬓边晃动的木樨簪,喉间突然发紧。他避开那双映着篝火的眼睛,盯着她颈间缺角玉蝶:吏部王侍郎次子的庚帖,此刻该摆在你闺房案头了吧?

婉儿的绣绷

地落在锦垫上,她指尖掐进他掌心的茧子,像小时候掐着他胳膊不让他去打马球,十二岁你替我挨板子,疼得直吸气还说

木樨花比血甜 ;十五岁你跪祠堂,隔着墙给我唱走调的《得胜令》—— 现在倒要把我推给连马球都不会打的酸文人?

周羽猛地抬头,看见她眼底映着两簇跳动的火光:你知道秦桧的密探就在周围,知道江南侯府现在已经衰落,更知道三镇封地是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