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心已经走到了他身边。她的手指冰凉,轻轻碰了碰江寻的胳膊:“我们去市局。我这里有当时的聊天记录,他从来没提过委托创作的事。” 她转身去拿包时,不小心碰掉了画案上的一本笔记本 —— 那是她记录《蓬莱仙境图卷》创作过程的草稿本,第一页就写着 “仿清代王原祁《蓬莱仙境图卷》技法研究”,
江寻把笔记本捡起来,指尖划过那行字。他突然意识到,顾景明的律师团恐怕早就摸清了他们的底 —— 从转账记录到创作笔记,甚至可能包括他去年在央美那场讲座的视频,对方正在用一条条 “证据”,把他们从 “文物保护者” 变成 “违约的创作者”。
傍晚的市局会议室里,灯光亮得刺眼。陈队长把一叠文件推到他们面前,最上面是顾景明的律师函,标题用加粗的宋体写着 “关于解除委托创作合同及要求赔偿损失的函”,红笔圈了出来。
“我们查了这笔钱的流向,” 陈队长指着其中一页,“去年四月,你们用这笔钱买了一批修复古画的材料,还有一台高精度扫描仪。顾景明的律师说,这正好证明你们是用他的钱来完成‘委托创作’的。”
沈墨心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圈:“但我们扫描的是博物馆借调的明清画稿,修复的是七叔留下的那批残损扇面,跟《蓬莱仙境图卷》没关系。”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而且那幅画,我们本来是想作为‘传统技法复原实验’的成果,捐给美术馆的……”
“现在说这些没用。” 江寻打断她,指尖在律师函上敲了敲,“他们的目的不是要赔偿,是要把案件从刑事变成民事。只要法院认定这是合同纠纷,顾景明就能脱罪,甚至反过来告我们。” 他抬头看向陈队长,“七叔的案子呢?之前不是说顾景明涉嫌陷害七叔,伪造证据吗?”
陈队长揉了揉太阳穴。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档案袋,里面是七叔的案卷:“我们查了三年前七叔经手的那批古画,确实有两幅被掉包,但掉包的证据链断了。顾景明的律师说,那是七叔自己监守自盗,跟他们委托人没关系。”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路灯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文件上投下长长的阴影。沈墨心突然想起上个月,她和江寻在工作室熬夜画《蓬莱仙境图卷》的场景 —— 当时江寻为了还原王原祁的 “笔力雄强”,反复练习披麻皴,指关节都磨红了;她则在旁边调配矿物颜料,按照《宣和画谱》里的记载,用朱砂和赭石混合出符合清代画风的红色。
那时候他们都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艺术实验,是对传统技法的致敬。可现在,这幅画却成了顾景明手里的武器,把他们逼到了悬崖边上。
“明天上午,顾景明的律师会来跟我们谈撤案的事。” 陈队长把案卷收起来,“你们也准备下,最好找个专业的律师。这事儿,现在越来越复杂了。”
江寻拿起那本创作笔记,翻到画着皴法示意图的那一页。他突然注意到,沈墨心当时在旁边写了一行小字:“艺术当以真为基,以美为魂。” 现在看来,这句话像是一句预言 —— 他们以为自己在追求 “真”,可顾景明却在扭曲 “美” 的定义,试图用金钱和法律,把 “伪造” 包装成 “艺术创作”。
走出市局大门时,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来。沈墨心把围巾裹得更紧了些,轻声说:“我们去找李教授吧?他是艺术法的专家,或许能帮我们。”
江寻点点头,掏出手机要拨号,却看见屏幕上弹出一条新闻推送 —— 标题是 “神秘收藏家被捕,传涉案古画价值过亿”,片。照片里,画框两侧的宣德炉冒着袅袅青烟,把古画衬托得像件稀世珍宝。
他突然想起顾景明在拘留所里说的那句话:“难道卢浮宫授权做的蒙娜丽莎仿品,也要算赝品?”
夜色渐深,城市的灯光在马路上铺成一条光河。江寻握着手机的手越来越紧,指节泛白 —— 他知道,这场关于 “真伪” 的战争,从这一刻起,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