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仪仗返回京城,并未带来春猎应有的喜庆,反而像是一块沉重的乌云,笼罩在皇城上空。靖王遇刺重伤的消息早已传回,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各种猜测甚嚣尘上,给原本就暗流涌动的朝局更添了几分肃杀。
萧煜回到靖王府后,便以“重伤未愈,需闭关静养”为由,彻底闭门谢客。王府内外守卫比平日森严数倍,秦风亲自坐镇,所有进出人员皆需严加盘查,杜绝任何窥探与风险。这既是真实的养伤需要,也是对外释放的明确信号——靖王很愤怒,后果很严重。
真正的运作,则在暗中有条不紊地进行。南疆关于“黑巫教”的进一步情报,通过隐秘渠道不断传来;对皇家窑厂的监视虽表面上撤回大半,但留下的皆是精锐眼线,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盯着;朝中各方势力的动向,也通过不同的渠道汇总到萧煜的书房。
苏澈则回到了太医署。他如今在署内的地位已然不同,经过春猎前的整顿和猎场上的表现(尤其是他救治靖王、勘验毒源之事虽未公开,但在高层已非秘密),张院使对他几乎言听计从,署内官吏更是无人敢轻易拂其意。
他利用这份权威,加快了太医署的内部整合。首先便是彻底清查与惠丰堂等有嫌疑药商的所有往来账目,凡有疑点,一律暂停合作,重新招标。此举触动了部分人的利益,引来一些暗中的抵制,但在苏澈雷厉风行的手段和靖王府的暗中支持下,这些抵制很快便被压了下去。
同时,他借整理疫病旧档之名,将档案房的权限牢牢抓在手中,指派可靠之人管理,确保所有重要档案的调阅皆需经过他的批准。
他还以“提升应对突发疫病及外伤能力”为由,在太医署内推行了一套简化版的现代急救流程和消毒规范,虽然起初遭到一些守旧派的反对,但在苏澈以身作则和几次成功处理小范围伤病后,也逐渐被接受。
太医署,正逐步被苏澈打造成为一个相对独立、高效且可靠的后方基地。
这日,苏澈正在档案房翻阅几卷前朝关于南疆瘴疠和奇毒记载的孤本,希望能找到更多关于“黑巫教”或用毒手法的线索,李吏目匆匆来报。
“苏大人,刚接到京兆府转来的消息,西城永平坊一带,近日突发怪病,已有十余人病倒,症状类似风寒,但高热不退,伴有咳血,已有两例身亡。当地医馆束手无策,请求太医署派员协查。”
永平坊?苏澈心中一动,那里距离西山皇家窑厂并不算太远。他立刻放下书卷:“具体症状如何?病患之间可有关联?”
李吏目回道:“据报,起初症状确似风寒,头痛、发热、畏寒,但病情发展极快,一两天内便转为高热咳血,皮肤可见细微紫斑。病患多为坊内居民,看似并无直接关联,但……据查,最先发病的几人,皆是在窑厂外围做零工的力夫。”
窑厂外围的力夫!苏澈瞳孔微缩。难道是……
他立刻起身:“备车,去永平坊!通知署内,调集擅长治疗时疫的医官随行,带上我准备的防疫药包和消毒药水!”
“是!”李吏目见苏澈神色凝重,不敢怠慢,连忙下去安排。
苏澈带着几名医官和护卫,很快赶到永平坊。此地已是人心惶惶,官府差役正在封锁相关区域。苏澈戴上自制的口罩(用多层细棉布和药液浸泡过的纱布制成),进入病患家中查看。
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病患确实呈现类似流感或鼠疫的烈性传染病症状,但脉象更加凶险混乱,体内似乎有多种毒素在冲突、破坏。他仔细检查了病患的居住环境和可能接触过的物品,并未发现明显的传染源。
“他们发病前,可曾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去过什么地方?”苏澈询问病患家属。
一名家属哭泣着回忆道:“我家那口子就在窑厂外面搬搬抬抬,前几日回来时说,不小心打破了一个小坛子,里面有些红黑色的粉末,沾到了手上,当时洗了洗也没在意……”
红黑色粉末?!苏澈心头剧震!是“烬土”?还是“枯寂”之毒的残渣?
他立刻命人采集病患的血液、呕吐物样本,以及其家中灰尘样本,准备带回太医署详细检验。同时,他下令将所有病患严格隔离,对其居住环境进行彻底消毒,并熬煮发放他提前准备的、具有广谱抗菌解毒效果的汤药,以防疫情扩散。
忙碌到深夜,苏澈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太医署值房。他顾不上休息,立刻对带回的样本进行初步检验。结果让他心底发寒——在病患血液和那些灰尘样本中,他都检测到了微量的、与猎场刺杀箭毒中那种未知成分性质相似的毒素残留!虽然浓度极低,形态也有所不同,但那种霸道的破坏特性如出一辙!
这不是普通的时疫!这是人为造成的毒物泄漏或扩散!很可能源于皇家窑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