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顾凛州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如今三国……不，如今天下三强并立，不知陛下对今后局势，有何高见？”他不再绕弯子，直接切入核心。
萧昱把玩着手中的玉如意，语气平淡：“天下纷争久矣，百姓苦不堪言。朕之心愿，无非止戈息武，再造太平。然，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抬眼看向顾凛州，“东吴雄踞江东，水师称雄，不知吴侯是愿见天下持续分裂，战乱不休，还是愿与朕携手，共觅长治久安之道？”
顾凛州心中凛然，萧昱这话，看似给出了选择，实则将皮球踢了回来，更隐含着一统天下的雄心。他沉吟片刻，道：“陛下雄心，凛州佩服。东吴自然渴望和平。只是这‘长治久安之道’，如何走法，还需细细斟酌。譬如那蜀地……刘琟新立季汉，声势不小，且与陛下曾有盟约，陛下将如何处置？”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敏感的蜀汉，既是试探萧昱对旧盟友的态度，也是想摸清大靖下一步的扩张方向。
江澈适时接口，语气温和却带着锋芒：“刘琟称帝，是为自保，亦是顺势而为。然季汉内忧外患，根基未稳。陛下念及旧谊，自不会轻易兴兵。然，若其内部生乱，或对外挑衅，危及大靖利益与边境安宁，我朝亦不会坐视。至于吴蜀之间……听闻顾都督与刘琟，似也有些未竟之事？”他反将一军，点出顾凛州也曾对蜀地有所图谋。
顾凛州面色不变，心中却对江澈的机敏更为忌惮，笑道：“江相消息灵通。蜀地富庶，谁不眼热？不过如今嘛……”他目光再次转向一直静默的白昭月，“凛州更感兴趣的，是皇后娘娘。凤鸣西北，圣火燎天，此等神迹，闻所未闻。不知娘娘对此‘天命’，作何感想？”
他终于将话题引到了白昭月身上，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凤女之名已传遍天下，其背后蕴含的力量，足以改变无数格局，由不得他不重点关注。
白昭月迎着他的目光，坦然自若，唇边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天命浩渺，非人力可窥全貌。本宫唯知，能力所在，便是责任所在。这力量用于守护，则可泽被苍生；若用于私欲，则恐酿成灾劫。顾公子以为呢？”她轻轻举起茶盏，腕间银镯在烛火下划过一道幽光，“就如同这杯茶，能解渴，亦能烫手。如何运用，存乎一心。”
顾凛州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眸子，听着她意蕴深长的回答，心中那团关于凤女的迷雾似乎散开些许，却又仿佛更深了。他意识到，这位圣凰皇后，远比外界想象的更加深沉难测。她与萧昱，一个掌握着世俗的至高权柄，一个承载着神秘的天命力量，夫妻一体，相辅相成，已然成为这乱世中最令人忌惮的存在。
他举杯，向白昭月微敬：“娘娘睿智，凛州受教。”饮尽杯中酒，他转向萧昱，“陛下，关于边境互市、漕运通行等细则，我国使团已备好章程，明日可与贵国相关部门详细磋商。至于未来……吴靖之间，若能秉持‘互不侵犯、有限合作’之默契，于两国百姓，皆是福祉。”
萧昱知道，这便是顾凛州此行的底线了，也是在目前形势下，对双方最有利的选择。他亦举杯：“公子所言，正合朕意。愿以此杯，暂定南北之约。”
酒杯轻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偏殿中格外清晰。一场关乎未来天下走势的会谈，在看似和谐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暂告段落。顾凛州得到了他想要的初步承诺和对新靖实力的直观评估，而萧昱，则稳住了东南防线，为接下来整合内部、应对可能的变局赢得了宝贵时间。
然而，三人都心知肚明，这暂时的平衡脆弱如纸。刘琟的季汉能支撑多久？东吴内部顾逊与顾凛州的叔侄之争将走向何方？以及，白昭月身上那愈发引人瞩目的“凤女”之谜，又会给这天下棋局，带来怎样意想不到的变数？
一切，都还是未知。但新的风暴，已然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