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对于北靖许多州郡的百姓而言,格外难熬。
在柳氏一族及其党羽的实际掌控下,为了填补贪腐的窟窿,也为了筹集资金应对东吴可能的威胁及打压西北,蓟城朝廷的赋税徭役层层加码。贪官污吏横行,巧立名目,盘剥无度。田地里的出产大半上缴,仍不足以应付苛捐杂税,无数自耕农破产,沦为流民。道路上,随处可见面黄肌瘦、拖家带口逃难的人群,冻饿而死的尸骨,无人收殓。
“这日子,没法过了……”一个破败的村落外,老农看着龟裂的田地和空荡荡的谷仓,老泪纵横,“交了秋税,家里一粒米都不剩,官府还要征‘防冬饷’,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听说西北那边不一样。”旁边一个稍微见过些世面的汉子压低声音,“武都郡,四公子萧昱管事,说是税赋轻得很,官府还给流民分地、借粮种,那位‘圣凰娘娘’还能治病救人,活人无数!”
“真的假的?能有这种好事?”
“千真万确!我表兄一家,前两个月实在活不下去,就往西北去了!前几日托人捎信回来,说真的分到了地,虽然荒了点,但官府帮着开垦,头三年还免税!孩子病了,还是圣凰娘娘亲自给看的,一分钱没要!”
“圣凰娘娘……是那个能起死回生的活菩萨?”
“对!就是她!”
类似的对话,在酒肆茶馆,在田间地头,在流民聚集的破庙草棚中,悄悄流传着。起初只是星星点点的传闻,但随着从西北侥幸传来的一封封家书、一个个确凿的消息,这传闻如同荒野上的星火,在北靖这片压抑沉闷的土地上,悄然蔓延,最终形成了燎原之势。
“去西北!”
“找四公子!找圣凰娘娘!”
“留在这是死,去西北,可能还有条活路!”
求生的本能,和对传闻中那片“乐土”的向往,驱使着越来越多走投无路的百姓,扶老携幼,冒着严寒,顶着风雪,踏上了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北上之路。他们穿过荒原,越过关隘,如同涓涓细流,最终汇聚成一股股无法阻挡的人潮,涌向武都郡的方向。
武都郡的边境哨卡首先感受到了压力。
“报——!主公,郡守!城外……城外又来了大批流民!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头!都是从南边各州逃难过来的!”哨骑气喘吁吁地禀报。
郡守府内,刚刚为盐铁短缺问题焦头烂额的官员们,又面临了新的难题。
“主公,流民数量太多了!每日涌入不下千人!我们的存粮本就不宽裕,还要供应军队,如何养得起这么多张嘴?”一位负责仓廪的官员面露难色。
“而且鱼龙混杂,难保没有柳氏派来的奸细混迹其中!”陈忠也表达了担忧,“一旦安置不当,引发疫病或骚乱,后果不堪设想。”
“难道要关闭边境,将他们拒之门外吗?”另一位官员迟疑道。
“不可!”白昭月立刻出声反对,她眉宇间带着不忍,“他们都是走投无路的同胞,岂能见死不救?况且,他们正是听闻了西北的仁政才来投奔,若闭门不纳,岂非自毁信誉,寒了天下人心?”
萧昱端坐主位,听着众人的争论,目光沉静。他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官道上那蜿蜒如蚁群般的流民队伍,沉默良久。
这些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人们,眼中却闪烁着一种名为“希望”的光芒,那是对生路的渴望,是对他萧昱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