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昭月，目光清明：“世子是未来的靖侯，身处权力漩涡，每日面对的是朝堂风云、邦交诡计。他回到内宅，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容貌美丽、身份尊贵、只会争风吃醋以示‘贤惠’的妻子。他更需要的是一个能让他安心、能在他烦忧时稍作宽解、甚至能在他无暇他顾时，替他稳定后宅、不添乱的‘助力’。”
她顿了顿，语气微沉，“可惜，世子妃不懂，或者说，她那个位置，让她很难懂。她以为抓住了男人的宠爱就抓住了一切，却不知，在这等门第，情爱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昭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孟氏的话，如同一道清泉，洗去了她心中因目睹堂姐挣扎而生出的些许迷雾。
“至于苏夫人……”孟氏提到苏氏，语气更淡了些，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她也是个痴人。总觉得自己得了几分宠爱，老夫人又偏疼，便生了不该有的妄想。
她看不清焕儿那孩子的本性，那是个在蜜罐里泡大的，只识得风月玩赏，受不得半点拘束委屈。她非要强求他去争、去抢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逼着他去做那扑火的飞蛾，这不是爱他，是害他。是祸，非福啊。”
这番话，可谓一针见血，将苏氏那点倚仗和短视剖析得淋漓尽致。昭月心中暗惊，没想到平日里看似不问世事、只知静养的婆母，对府中人事竟看得如此透彻。
孟氏将目光重新落回昭月身上，那目光变得格外深邃而语重心长：“月儿，你与昱儿，如今这样，就很好。”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昭月放在膝上的手背，那手掌带着常年清贫生活的薄茧，却异常温暖。
“我看得出来，昱儿待你，是真心。你待他，亦是如此。你们二人，能相互扶持，彼此信任，这比什么都强。”她声音放缓，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昭月的心上，“记住母亲今日的话，在这侯府里，有时候，退一步，并非怯懦，而是为了看得更清，想得更明，是为了将来能站得更稳。”
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这重重院墙，看到那更远处的风云激荡：“那些虚名浮利，不过是镜花水月。今日你得势，万人追捧；明日你失势，墙倒众人推。真正的立足之本，不在父兄的权势，不在婆母的宠爱，甚至不在夫君一时的心意。而在于你自身的力量——你的智慧，你的心性，你应对变故的能力。更在于，你们夫妻是否同心。”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孟氏最后重重地说了一句，眼中闪烁着历经磨难后沉淀下的智慧光芒，“只要你们二人一条心，彼此信赖，互为倚仗，外间的风浪再大，也总有能过去的一天。”
白昭月怔怔地听着，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孟氏这番话，没有一句高深的道理，却句句都说在了关键处，将她近日来一些模糊的思绪瞬间点透。
她一直知道要谨慎，要隐忍，要与萧昱相互扶持，但直到此刻，她才更加清晰地明白了这背后的深意——积蓄自身力量，维系夫妻同心，才是乱世安身、逆境求存的根本。
她看着孟氏那张温和却坚毅的脸庞，想到她低微的出身，在这侯府中默默无闻地度过了大半生，居于这清冷的竹心苑，却能保有如此通透的见识和坚韧的心性，心中不由得涌起更深的敬佩。
“母亲教诲，儿媳铭记在心。”昭月起身，郑重地向孟氏行了一礼。这一礼，发自肺腑。
孟氏欣慰地笑了笑，扶她起身：“好了，夜深了，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昱儿近日怕是也忙，你多顾着他些。”
昭月点头应下，带着满心的思索与触动，离开了竹心苑。夜空星子寥落，夜风穿过竹叶，带来一阵清新的沙沙声。
她心中却因那番夜话而充满了温暖与力量。前路依旧莫测，但她似乎更加清楚地知道，该如何与她的夫君，如同这院中翠竹般，深扎根基，相互倚靠，携手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