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短,短,长。
他屏住呼吸。
一秒,两秒……就在他心跳快要失控时,外面传来了回应。
那声音来自楼道,来自隔壁,来自楼上楼下,一声声穿透厚重的金属,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一声声,仿佛在说:我们听见了。
远离陆地的海面上,言辙站在一艘小船的船头,眉头紧锁。
他脚下的这片海域与众不同,海水中混杂着一种名为“静语沙”的奇特物质。
平日里,它们会随着波浪聚散,在海面上形成流动的、无意义的图形。
但此刻,一切都变了。
那些细密的静语沙,不再随波逐流。
它们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悍然逆着海流而上,在每一个浪尖之上,都凝聚成三道清晰的短痕,久久不散。
整个海面,仿佛被刻满了统一的神秘符码。
他缓缓闭上双眼,将感知沉入这座城市的脉动。
断电的瞬间,城市的“表层脉搏”确实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邃、更原始、更密集的律动,从城市的每一个毛孔中喷薄而出。
“他们不需要火了,”他睁开眼,对身后的苏沁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莫名的感慨,“他们自己就是光。”
苏沁走到他身边,望着远处那片虽然漆黑一片、却在以一种奇异频率“跳动”着的城市轮廓,轻声说道:“你最初给万物加上的那些词条,最后都指向了同一个根源。它变成了——“活着就得踩拍”。”
另一边,老渡驾驶着他的小舢板,奋力划向岸边的一块礁石。
船头挂着一盏古旧的防风油灯,在黑暗中只是一个沉默的轮廓。
靠岸后,他将油灯小心地取下,稳稳地放在礁石顶端。
灯芯早已干涸,没有一丝火星。
但老渡并不在意。
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指,探入冰冷的海水中蘸了蘸,然后在古铜色的灯身上,不疾不徐地划下三道湿润的痕迹。
两短,一长。
做完这个动作,他便退后一步,静静等待。
不到十秒,一只节奏虫循着那无形的召唤飞来,精准地找到了礁石上的油灯。
它绕着油灯飞了整整三圈,每一次振翅都带起微弱的能量波动。
三圈之后,那早已熄灭不知多少年的灯芯,“噗”的一声,竟凭空自燃!
火光不大,甚至有些微弱,但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却像一颗永恒的星辰,稳定而执着。
菜市场里的小光,第一时间看见了那点光。
它穿透雨幕,指明了方向。
他不再犹豫,用尽全力将瘦弱的老妇人抱起,一步一个脚印,朝着那遥远却清晰的光点走去。
他的脚步很沉,但并不孤单。
沿途,无数扇窗户后面,无数个黑暗的角落里,人们或用手拍地,或用脚叩击,或用手指轻弹。
那连绵不绝的节奏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潮水,温柔而坚定地推送着他前行。
子夜时分,城市的灯火毫无征兆地重燃。
电力恢复了,光明在瞬间驱散了长达数小时的黑暗。
小光已经将老妇人安置在了灯火通明的社区紧急救助中心。
看着她接上监护仪,生命体征渐渐平稳,他松了口气,转身准备默默离开。
可一回头,他却愣住了。
在他之前蜷缩过的那个墙角,不知何时,多了一支崭新的白色蜡烛。
蜡烛并未点燃,但在它光滑的烛身上,被人用指甲深深地刻上了三道痕迹。
两道短痕,一道长痕。
小光看着那三道刻痕,笑了。
他没有去点燃那支蜡烛,甚至没有去碰它。
他只是退后一步,对着地面,再次轻轻拍了三下。
几乎在同一时间,整栋大楼里,从不同的房间,传来了十几下整齐划一的拍击声。
他们不是在回应他,而是在回应彼此。
在这片重新亮起的城市之下,无人知晓的海底深处,亿万的静语沙缓缓流动,最终汇聚成一行巨大而清晰的低语:
“火灭时,人才真正看见光”
城市恢复了运转,一切仿佛回到了正轨。
被困在电梯里的阿续,也在电力恢复的瞬间,随着电梯的重新启动而获救。
走出那狭窄的金属盒子,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呼吸新鲜空气,也不是庆幸自己的安全。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之前塞出纸条的那个通风口缝隙。
那张用血写下的记录,是他对这场黑暗律动的唯一见证。
他快步上前,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焦躁与不安,伸手探向那道狭窄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