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少年已是泪流满面。
他哽咽着问:“大叔……这cd是坏的,怎么……”
老碟咧开没剩几颗牙的嘴,露出了一个朴实的笑容:“孩子,不是我修好了cd,是你爸的节奏,一直都踩在你脚底下,你今天才真正听到它。”
夜幕深沉,天台上,阿燃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个风车动作失误,让他饱受折磨的膝盖旧伤再次复发,尖锐的刺痛瞬间攥住了他的神经。
“可恶!”他低吼一声,不甘地捶打着地面。
他喘着粗气,汗水与夜露混在一起,视线投向远处那片锈迹斑斑的铁皮舞场。
那里是他的起点,也可能是他的终点。
他感到一阵绝望,身体的伤痛像一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嗡鸣声由远及近。
三只流光溢彩的节奏虫,像是被他的痛苦与不甘所吸引,轻盈地飞来,落在了他受伤的膝盖上。
微弱却温暖的光芒,从它们虚幻的身体里渗出,缓缓浸入他的皮肤。
阿燃愣住了。
他能感觉到,那股钻心的疼痛并没有消失,但它周围仿佛被包裹上了一层温暖的薄膜,不再那么尖锐,不再那么充满攻击性。
他试探着撑起身体,尝试着再次启动那个失败的动作。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他的身体竟然比受伤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流畅、轻盈。
“痛还在,”他喃喃自语,”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角,舞痕师正像一只灵猫,蹲在某小学的围墙上。
她手中握着半截粉笔,在斑驳的墙面上飞速记录着什么。
【跳皮筋的三姐妹,踏地节奏:哒、哒、哒哒、哒。】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墙边的草丛里,一群节奏虫“嗡”地聚集过来,在她写下的字迹上盘旋,光点如跳跃的音符。
她看着这一幕,长久以来,她只记录那些被定义为“舞蹈”和“音乐”的节奏。
但今夜,那道贯穿城市的信号,像一记重锤,敲碎了她固有的认知。
她从墙上跃下,奔向了喧闹的夜市。
她蹲在菜市场肉铺前,粉笔记下:【猪肉佬剁骨,三轻一重,刀落砧板,锵然有声。】
她站在老式居民楼下,侧耳倾听:【裁缝的缝纫机,踏板匀速,如心跳不歇。】
她看着一辆外卖电瓶车从身边驶过:【电瓶车启动,电流蜂鸣,由弱渐强,三秒即逝。】
这些都被城市默认为“噪音”的声音,此刻在她的记录下,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秩序感。
她在一块拆迁的墙板上,用尽所有力气写下自己的顿悟:
【它们,也在打拍。】
粉笔字迹完成的瞬间,整面墙板上的文字都泛起了微光,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强烈的共振,以墙板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深夜,苏沁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座桥下。
桥洞里,昏黄的灯光下,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阿燃。
他正将一箱子旧舞鞋分发给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浪少年,耐心地教他们如何绑好鞋带。
苏沁走了过去,轻声问:“经历了这么多,还信节奏吗?”
阿燃抬起头,看到是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
他点了点头,目光无比坚定:“以前,我跳不动的时候,会烧掉一双鞋,向不存在的神祈求灵感。”
他指了指脚下穿着新鞋、正在笨拙模仿他动作的少年们。
“现在我知道了——灵感不是求来的,是一步一步踩出来的。”
话音刚落,仿佛是对他这句话的回应,整个桥墩发出了低沉的嗡鸣。
一道巨大的裂纹中,数以万计的节奏虫如决堤的星河,汹涌而出,在桥洞下盘旋飞舞,将这片阴暗的角落,映照得如同神迹降临的圣殿。
而在城市的某个无人注意的暗巷深处,那块昨夜被言辙用指节敲击过的广告牌铁皮,依旧沉默。
但如果有人能将时间放慢,就能看到,它正以精准的0.5秒间隔,无声地,震动三下。
这股震动,微弱,却恒久。
就在这时,站在桥下的苏沁,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毫无征兆地、以一种极具规律的频率震动起来。
那不是短信,不是电话,而是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最原始的脉冲。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跟着这个频率,猛烈地跳动起来。
一种无法抗拒的召唤感,攫住了她的全部心神。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那片她曾挥洒过无数汗水、也埋葬过最初梦想的方向。
那个废弃的铁皮舞场。
她必须去那里,现在,立刻。仿佛那里,有她所有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