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视野中,那条金色的“天书视界”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扩张,吞噬、覆盖、同化着其他所有灰色的词条。
所有名字都被自动归类、注销、然后按照天书的逻辑进行重写。
他的自我意识正在被这股洪流冲刷、消解,他即将彻底失去自己,沦为天书在人间的“代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从他肩头暴射而出!
是那只一直沉睡的白虫!
它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致命危机,猛然惊醒,化作一道电光,悍不畏死地扑向言辙的左眼。
它张开小小的口器,喷出的却不是毒液,而是一股坚韧无比的金色蚕丝,精准地缠住了那道正在入侵的“天书金线”。
与此同时,言辙怀中的残卷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金色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柄无形的、锋利无比的刻刀,顺着白虫金丝缠绕的位置,狠狠切割下去!
“啊——!”
双重力量的绞杀,让言辙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这痛楚远超刚才的刺入,仿佛有人正用烙铁和刀子,硬生生从他的灵魂里剜出一块东西。
但在这极致的痛苦中,他的意志却被锤炼得无比清晰。
他看见了苏砚的绝望,看见了天书的冷漠,更看见了自己即将被吞噬的未来!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愤怒与不甘,轰然爆发!
“我不看你们的规则……我看我想看的!”
伴随着这声发自灵魂深处的咆哮,他瞳孔中的金色脉络,在白虫的蚕丝与残卷的切割下,发出“咔嚓”一声脆响,瞬间崩解!
那些代表着天书意志的金色丝线,没能回归天际的黑缝,而是在他眼眶中断裂、燃烧,最终化作一缕缕灰色灰烬,顺着他的眼角簌簌坠落。
然而,就在金线被剥离的瞬间,言辙预想中恢复正常的视野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加离奇、更加深刻的世界。
那些冰冷的标签消失了。他看见了“名字的重量”。
他看见,街角那位步履蹒跚、坚持为流浪猫狗喂食的老妇人,她的头顶之上,漂浮着一圈柔和的、由无数善意念头汇聚而成的金色光晕。
他看见,废墟阴影里那个眼神阴鸷、刚刚抢走别人救命物资的男人,他的背后,拖着一条由怨念和罪孽凝结而成的无形黑色锁链,沉重而冰冷。
就连脚下沉默的石头,在它的名字之上,也笼罩着一层“被遗忘者”的微光。
这不是标签,这是因果!是人心!
他怀中,残卷的金纹缓缓流转,不再是警告,而是一行全新的认知浮现:【名相之眼——非见标签,见人心所向】。
他猛地抬头,望向那片诞生了这一切异变的第八碑废墟。
在那里,那株被他鲜血浇灌过的金色草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
而在每一片新生的草叶上,都浮现出无数个细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名字,那些名字如星辰般明灭,仿佛在与整个城市的呼吸同频。
言辙缓缓抬手,抹去眼角流下的血泪,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地低语:“原来,你们怕的不是我们改掉名字……是怕我们看清楚,这一个个名字,究竟是怎么来的。”
他抬起另一只手,握住那张滚烫的残卷,以指为笔,以卷为墨,对着这片灰白的天空,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意志:
【此眼不承天视,只照人心】。
八个字,以一种凡人无法理解的规则之力,烙印在了现实与虚幻的夹缝之中。
字成的刹那,整座城市,轰然一震!
遍布全城的七口希望井,井水不再向下渗透,而是违反常理地冲天倒流,在井口形成七道冲天水柱!
而在每一口井湿滑的井壁之上,都凭空浮现出万千双虚影之眼,它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在同一时刻,齐齐睁开!
与此同时,高悬于天际黑缝之中,那道被无数锁链束缚的倒悬身影——终契守,那从未有过任何多余动作的最终裁决者,竟有史以来第一次,缓缓抬起了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目。
那姿态,仿佛是在躲避某种诞生于尘埃之中,却又让祂无法直视的刺目光芒。
全城,死寂。
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意志,正在从那七口古井深处苏醒,城市的古老地脉开始发出低沉的轰鸣,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即将睁开它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