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救赎,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英雄壮举,而是一代代人默默背负,又在绝望中奋力传递的一点微光。
夜色渐深,言辙独自一人回到了那片碑林废墟。
他盘膝而坐,指尖轻触地面上那卷残破的古卷。
随着他意念的集中,古卷上,一行新的提示缓缓浮现:
【词条承袭:非死亡目标,在获得其‘信火’共鸣的前提下,可短暂继承其部分意志与记忆。】
信火?
言辙心中微动。
是信任之火,还是信念之火?
他尝试着将“偿印”的力量,通过那份无形的连接,延伸向此刻正在废品站里整理“名字”的老刀。
下一秒,一股庞杂而温暖的洪流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他“看”见了。
他看见老刀在三年前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将自己捡破烂换来的所有钱,悄悄塞进了一个流浪儿童救助站的捐款箱里。
他看见老刀在垃圾山里不眠不休地翻找了整整两天,只为给一个生病的老邻居,找到一盒被当做垃圾丢掉的救命药。
他看见老...刀对着那些锈迹斑斑的工牌,笨拙地擦拭着,口中喃喃自语:“兄弟,不该忘了你们啊……”
那不是什么宏大的理想,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伟业。
那只是一个拾荒者最朴素、最笨拙的善良与坚持。
这就是老刀的“拾荒者之志”,也是他的“信火”。
言辙猛地睁开眼,眼中的齿轮缓缓转动,映出的不再是冰冷的数据和词条,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原来……你们都在发光。”他低声自语,“只是我以前,只看得见词条。”
就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与这座城市,与这些普通人,第一次产生了真正的血肉相连。
深夜,当他准备离开废墟回家时,异变陡生!
他的左眼,那枚冰冷的机械齿轮,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突然自行启动,疯狂地逆向旋转起来!
一股不属于他的、更加宏大而暴烈的意志,强制激活了他体内的“工魂之志”。
幻象如潮水般将他吞没。
他看见一座矗立在边境灰色地带的档案高塔,塔顶,一只巨大而无情的“静默之眼”缓缓睁开。
巨眼之前,一本无形的书册翻开了新的一页,冰冷的意志在上面刻下了一行新的文字:
【试炼阶段更新:内债·执念】
与此同时,言辙心底最深处,那个被他刻意遗忘的画面,被这股力量粗暴地撕开,暴露在眼前。
那是多年前,一家压抑的、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精神病院。
年轻的他被绑在病床上,一个面无表情的医生,正将一管混浊的药剂推进他的血管。
他疯狂地挣扎,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
“我不是疯子!我看得见!我真的看得见!”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医生和护士们怜悯又冷漠的眼神。
他记得,在那无边的绝望与愤怒中,他第一次动用了“偿印”的力量,悄悄地,给那位主治医生加上了一个词条——【众叛亲离】。
他甚至还记得,许多年后,他在街角看见过那个人。
曾经衣冠楚楚的医生,如今疯疯癫癫,衣衫褴褛,像一条流浪狗一样在垃圾桶里翻找着食物,没有一个人愿意靠近他。
“呃啊——!”
剧痛从胸口炸开,言辙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他低头看去,左臂上的锈裂,不知何时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胸膛,就在心脏的位置,形成了一道蛛网般的恐怖裂痕。
“偿印”的核心正在其中剧烈搏动,仿佛要撑破他的身体。
在他模糊的视线中,那个只有他能看见的记账童悄然浮现,一行灰烬色的文字,在他的视野中缓缓凝聚:
【执念之债,始于自欺。】
言辙浑身剧颤,他伸出不住颤抖的手,抚摸着地上的残卷,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低语:“原来……我最该还的债,是我自己。”
风,毫无征兆地吹起,卷起废墟中的残页断章,在他身边盘旋飞舞,如同无数未曾安息的名字,正在夜色中低语。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那片被城市灯光染成昏黄的星空。
左眼中疯狂旋转的齿轮,第一次,慢慢地、迟滞地闭合,像一颗正在笨拙地,学会如何跳动的心脏。
而是面对那个,曾经以为自己掌握着绝对正义的“疯子”。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整座城市在一夜的喧嚣后,迎来了一个诡异而宁静的黎明。
通勤的车辆无声地行驶在街道上,人们习惯性地打开了收音机,准备迎接新一天的新闻播报。
然而,所有频道里传出的,都只有一片沙沙的电流静默。
就在人们以为是信号故障时,那片静默,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