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微弱的声音,本该消散在空无一人的剧院里。
但就在她开口的瞬间,言辙在孤儿院屋顶屈指一弹,一道无形的金色丝线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接入了城市应急广播频道。
刹那间,全城十万块正在循环播放“认知净化”的电子屏,画面同时切换!
镜婆那张布满皱纹却无比坚毅的脸,出现在每一个绝望市民的眼前。
她清晰而温暖的声音,穿透了那冰冷的机械音,响彻云霄!
“刘伟,赵静,孙强……你们的名字,有人记得!”
这一刻,无数正在因遗忘而癫狂的人们,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
言辙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七块“无名之模”的残片,身形如鬼魅般在城市中穿梭,将它们分别埋入七处早已废弃的锈脉旧址。
每一处,他都压上了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真名的焦黑纸张。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原点,并起双指,猛地划过自己的双眼。
两行精血顺着指尖渗出,他眼中的金色纹路吸收了这股精血,瞬间暴涨,几乎要溢出眼眶!
他的显影视野在这一刻无限扩张,覆盖了整座城市!
他“看”到,在那声声呼唤之下,千万市民胸口处,那一根根代表着“名字”的、本已枯萎的根须,正微微颤动,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却又顽强地亮着。
“时机到了。”言辙低喝一声,声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我不是来跟你们商量改名的……我是来讨债的!”
他双臂一振,无数由精血与神识凝聚而成的血色藤蔓,从他脚下疯狂滋生,如江河倒灌,顺着城市的地脉,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直冲地底那条“遗忘之舌”!
“嘶——!”
地底深处,那条墨舌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剧烈扭动起来。
它张开巨口,喷出浓郁的黑雾。
黑雾翻滚着,化作数以万计手持“遗忘”判决书的虚影——遗忘判官,悍不畏死地迎向了血色藤蔓。
言辙眼神冰冷,不退反进。
他将自己识海中那三个早已凝聚成型的金色古字,猛地投射而出——【名归人】!
三字金光万丈,在空中展开,化作一张覆盖整个地底空间的金色巨网,当头罩下!
网上每一道光丝,都精准地对应着镜婆呼唤出的一个名字!
那些遗忘判官一触碰到金色巨网,便如同冰雪遇上烈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瞬间溃散成最原始的黑雾。
金网势如破竹,狠狠地烙印在了墨舌的本体之上!
滋啦——
墨舌表面那层粘稠的黑色外壳开始剥落、融化,露出了它真正的内核——那是由千万个被吞噬的姓名汇聚而成的悲鸣集合体!
每一个名字都在痛苦地挣扎,像被困在琥珀里的囚徒,发出无声的呐喊。
言辙望着这一幕,轻声低语,像是在对那些名字承诺:“别怕,你们的名字,我来赎。”
天边,第一缕晨曦刺破了黑暗。
地底世界,伴随着一声震天动地的哀鸣,那条巨大的墨舌轰然断裂,寸寸崩解,化作一场倾盆的黑雨,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地渊。
与此同时,那七枚悬浮的血色符印同时爆裂,碎片化作漫天星火,彻底消散。
笼罩全城的机械广播,戛然而止。
世界,安静了。
无数市民茫然地站在街头、窗前,脸上的恐惧与疯狂还未褪去。
但在某一瞬间,一个男人突然浑身一震,泪流满面地抱住身边的妻子:“……小芳,我想起来了,你叫李芳!”
相似的一幕,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上演。
孤儿院门口,言辙缓缓站定,脸色有些苍白。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院子里飞奔而出,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叔叔!我叫小禾!我记起来了,我叫小禾!”
言辙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望向那轮挣脱地平线的朝阳。
他双目中的金色纹路,在阳光的照耀下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像永恒的烙印,更加深邃。
而在城市另一端,一座无人知晓其存在、古老得仿佛来自上个纪元的档案塔顶层,一盏尘封已久的红色警示灯,无声地亮起。
灯下,一个身影端坐,手中提着一支饱蘸朱砂的毛笔,在一个崭新的卷宗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几个字。
他低声念道,仿佛在为某个伟大的存在记录:“新定义者……登记在案。”
夜的混沌随旭日东升而渐渐退潮,城市表面的秩序之下,新的脉搏开始以无人察觉的节奏悄然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