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生前或死后,名字被剥夺,存在被否定,最终沦为了这栋“坟场”里无意识的游魂。
当言辙的精神茧房覆盖整栋楼时,这些残灵仿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吸引力。
那十二个由言辙鲜血激活的“命名锚点”散发着稳定、坚实、不容置疑的存在气息,对于这些即将消散的残灵而言,不亚于沙漠中的绿洲,黑夜里的灯塔。
它们疯了一样,如飞蛾扑火,从墙角、从天花板夹层、从下水道深处涌出,义无反顾地撞向言辙的茧房护膜。
“警告!警告!检测到大量未知精神信息流涌入!主体脑波出现‘群体意识叠加’现象!”老吴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头儿!你正在被同化!你快变成一个‘集体人格’了!”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言辙,其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能感受到那数百个残灵的绝望、痛苦与不甘,但他更清楚地感知到,这些残灵并非入侵,而是在……“求命名”。
它们渴望一个能暂时停靠的港湾,一个能证明自己哪怕还剩下一丝痕迹的坐标。
言辙的意识沉入心核,在那里,他以纯粹的精神力,迅速凝结出一道全新的、充满包容性的词条:【暂寄之名】。
这道词条如同一道温和的法令,瞬间传遍了整个精神茧房。
那些疯狂撞击的残灵仿佛得到了许可,不再狂乱,而是有序地、甚至带着一丝虔诚地融入了茧房的护膜之中。
它们没有侵蚀言辙的自我,反而将自己最后残存的一点概念之力,作为“租金”贡献了出来,成为了茧房的一部分。
嗡——
精神茧房猛地增厚了一圈,原本透明的护膜上,开始浮现出无数半透明的人形纹路。
那些纹路交织在一起,细看之下,仿佛有无数张模糊不清的面孔在低声私语,像最忠诚的卫兵,守护着茧房的核心。
就在此时,言辙的私人终端传来一声轻响,是铭文发来的加密信息。
他退出内视状态,点开信息。
那是一张被扫描成高清图片的泛黄管网图,上面用红线标注出了一个复杂的地下结构,最终指向一个毫不起眼的点,注释着:“估值所丙等入口”。
而那个入口的位置,经过系统与公寓楼结构图的瞬间比对,结果令人心头一震——它竟然就在言辙这间新居的正下方,通过一条废弃的维修通道直连。
图片的背面,还有一行龙飞凤舞的手写字:
“他们用名字定价,你用名字筑城。小心,‘替代织者’已在名录。”
言辙凝视着那张地图,良久,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那笑声里没有紧张,只有一种猎人踏入预设陷阱,却发现陷阱本身就是最终宝藏的兴奋与了然。
“原来,”他低声自语,“搬家不是为了躲——是为了占。”
当天夜里,三区交界的天空出现了罕见的异象。
一朵由城市霓虹与夜间雾气交织而成的“茧形云”缓缓成型,巨大而瑰丽,静静地投影在深蓝色的天幕上,持续了整整七分钟。
无数晚归的路人停下脚步,抬头仰望。
有孩童指着那朵云,对妈妈说:“妈妈快看,天上的房子!”有热恋的情侣依偎在一起,喃喃道:“你看,它像不像一颗在跳动的心?”
而在那栋老旧公寓的天台上,苏沁正赤着脚,随着一股从地面升腾而起的、熟悉而磅礴的“命名之息”,跳着即兴的舞蹈,裙摆飞扬,如同与这片新生的领域共鸣的精灵。
四楼的窗前,言辙将那张藏着惊天秘密的管网图残卷,放入了一个崭新的、由特殊合金打造的保险箱中。
他关上箱门,转动密码锁,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他望着窗外那朵开始缓缓消散的茧形云,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力量,在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房间里回响。
“从今天起,我不是在逃的名字——我是地名。”
夜色渐深,茧形的云雾彻底融入了城市的灯火与黑暗。
整栋公寓楼在言辙的掌控下,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死寂。
那种寂静不再是属于荒废和遗忘的空洞,而是一种充满了力量感的、沉甸甸的宁静,仿佛一头匍匐的巨兽,在消化完第一餐后,正在黑暗中闭目养神,等待着任何敢于惊扰它沉睡的挑战者。
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