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官场魅力(2 / 2)

门开的瞬间,我闻到股淡淡的檀香。客厅宽敞得能停下两辆路虎,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全景,晨雾中的建筑群像盘未下完的棋。茶几上摆着套紫砂茶具,茶汤在玻璃公道杯里泛着琥珀色。

“心慈来了?”

声音从餐厅方向传来。商无界坐在简朴的餐桌前,面前摆着碗白粥和半碟咸菜。

“大伯!”商心慈蝴蝶般飞过去,“我带方源来看您啦!”

我站在门口没动,喉结滚了滚。商无界用餐巾擦了擦嘴,动作慢得像在给时间标价。墙上挂着的石英钟秒针走动声突然变得很响,咔、咔、咔。

“站门口干什么?”商无界终于开口,“进来坐。”

我弯腰换鞋时,发现鞋柜里整齐摆着三双布鞋,鞋底一尘不染。我小心翼翼地把礼袋放在置物台上,茅台酒盒与大理石台面接触时发出轻微的声。

“带什么东西。”商无界瞥了眼礼袋,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家里什么都不缺。”

商心慈拽着我的胳膊往客厅带:“方源哥哥非要带!我说大伯清正廉洁最讨厌这些——”

“茶叶。”我突然开口,声音比想象中稳,“听说您爱喝明前龙井。”

空气凝固了一瞬。商鬼才正在泡茶的手顿了顿,热水从紫砂壶嘴溢出来少许。商无界眼镜片后的目光闪了闪,嘴角几不可察地上扬。

“哦?”他摘下眼镜擦了擦,“什么价位的?”

我知道这是第一道考题。商心慈无意间提过“大伯最恨送礼标价”。我直视商无界眼睛:“明前狮峰龙井,有价无市。”

茶匙碰在杯壁上的清脆声响。商无界把眼镜戴回去,镜链轻轻晃动:“坐。”

商心慈偷偷掐了下我的后腰,指尖微微发抖。我知道这丫头比自己还紧张,她今天特意穿了最保守的浅蓝色连衣裙。

“会下棋吗?”商无界突然问,指了指书房方向。透过半开的门缝,能看到红木棋桌上摆着副象棋。

我象棋可是赢过不少老头,我谦虚的说:“略知一二。”

商心慈刚要开口,商鬼才突然插话:“首长,九点的会议...”

(虽然两人都是商家人,但工作期间还是要称职务)

“推迟半小时。”商无界已经起身往书房走,背影像柄出鞘的剑,“来,陪我走一盘。”

我跟进去时,闻到书房里浓郁的樟木香。三面墙的书架直抵天花板,最下层摆着《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上层是各地方志。办公桌上的文件按颜色分类,红头文件单独放在左手边青铜镇纸下。

“红先黑后。”商无界在红木棋桌前坐下,指尖点了点棋盘,“让你三子。”

我盯着棋盘上暗红的纹理,突然发现这不是普通木头——是金丝楠木,市价能抵辆宝马。我深吸一口气,把“炮”往前推了一步。

商无界挑了挑眉,走了一步“屏风马”。接下来的五分钟里,我完全在胡乱走棋,直到商无界的“车”直逼我大本营。

“将。”商无界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盯着岌岌可危的“帅”,突然把“车”横在将前。这是自杀式防守——“车”必丢,但能暂缓一步将军。

商无界的手指在棋子上顿了顿:“弃车保帅?”

“必要时的取舍。”我听见自己说,声音陌生得像另一个人。

书房突然安静得可怕。商鬼才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里端着茶盘。商无界慢慢摘下眼镜,用绒布擦拭镜片,这个动作莫名让我想起狙击手保养枪械。

“有意思。”商无界终于开口,重新戴上眼镜时,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知道为什么让你来吗?”

我喉结滚动。余光瞥见商心慈在书房门口绞手指,嘴唇咬得发白。我想起那封还没送出的信,现在正静静躺在茅台礼盒下。

“因为心慈。”我选择最安全的答案。

商无界突然笑了,眼角堆起的皱纹像军事地图上的等高线:“燕飞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他指了指棋盘,“知道这盘棋的问题在哪吗?”

我盯着被吃掉的“车”,突然福至心灵:“我太在意保帅,反而丢了更多子。”

“政治不是象棋。”商无界推开棋盘,发出“哗啦”声响,“是围棋。有时候要舍小就大,有时候要弃子争先。”他突然转向门口,“心慈,去厨房看看午饭。”

商心慈不情不愿地离开后,书房里的空气陡然凝重。商鬼才悄无声息地关上门,现在房间里只剩下棋钟的滴答声。

“看过你写的《宿命论》。”商无界从抽屉里取出份装订好的文件,我认出那是自己高中时写的中二文章,“文笔幼稚,但观点...”他顿了顿,“有可取之处。”

我后背的衬衫已经湿透。那篇文章我写过“权力本质是责任契约”,当时被语文老师批为“离经叛道”。

“谢谢首长。”

“叫大伯。”商无界摆摆手,“家里不谈职务。”

我刚要开口,书房门突然被敲响。商鬼才闪身进来,手里拿着那个茅台礼盒——以及盒底露出的信封一角。

“首长,这个...”

商无界接过信封,没急着拆开。他指尖在火漆印上摩挲,那是商家的家徽——篆书的“商”字嵌在五角星里。我这才注意到信封材质特殊,是那种高级干部专用的防伪纸。

“心慈的主意?”商无界突然问。

我决定赌一把:“我的主意,她不知情。”

老人嘴角微微上扬,拆信刀在晨光中划出银弧。信纸展开时发出脆响,我瞥见抬头是“尊敬的商无界首长”,落款却是商心慈的字迹。

“胡闹。”商无界看完信,语气却缓和下来,“党校的名额是组织决定,不是走关系就能进的。”

我这才明白信封里装的是什么——商心慈居然在为我争取中央党校的进修机会。我胸腔突然泛起酸胀感,像被温水浸透的海绵。

“大伯...”我下意识用了这个称呼,“我不知道心慈...”

“你当然不知道。”商无界把信折好放回信封,“这丫头从小就有主意。”他忽然直视我的眼睛,“你自己怎么想?”

我感到命运的天平在倾斜。我想起武庸之前醉酒后说的“官场如战场”。窗外有架飞机掠过,在蓝天拖出长长的白线。

“我想...”我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凿在石板上,“从基层做起。”

商无界眼镜片后的目光闪了闪。他慢慢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资治通鉴》,书页间滑出张表格——中央党校青年干部培训班的推荐表。

“填好它。”商无界把书和表格一起递给我,“下周一前交到组织部。”

我接过时,发现书页正好翻在《汉纪九》——汉武帝破格提拔卫青那章。我的指尖微微发抖,纸张触感像命运的砂纸。

“谢谢大...”我改口,“谢谢首长栽培。”

“叫大伯。”商无界拍拍我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去吧,心慈该等急了。”

午饭比想象中简单:四菜一汤,最贵的菜是条清蒸鲈鱼。商无界坐在主位,用公筷给我夹了块鱼腹肉:“尝尝,文火蒸的。”

我知道这是第二道考题。我小心剔除鱼刺,鱼肉在舌尖化开时轻声说:“火候刚好,入味三分。”

商无界眼中精光一闪——这是官场暗语,意指基层经验的重要性。商无界又舀了勺红烧肉推过来:“这个火候呢?”

“肥而不腻。”我接过碗,“文火慢炖的功夫菜。”

饭后,商鬼才送我们到电梯口。等电梯时,这位沉默的秘书突然开口:“首长书房从不留人下棋。”

我愣了下,电梯门已经打开。商鬼才叔叔再见。说完,商心慈拽着我进去,在门关上的瞬间突然抱住我,茉莉香气扑面而来。

“你做到了!”她声音带着哭腔,“大伯就从没给过任何人推荐表!”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抖。电梯下行的失重感像极了命运转折时的眩晕。我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孩,发现她睫毛上挂着泪珠,在顶灯下像钻石般闪亮。

“那封信...”

“嘘。”商心慈捂住他的嘴,“回家再说。”

“哦对了,这是商鬼才叔叔在等电梯时塞给我的。”我打开那个文件袋,里面是一个纸袋。

纸袋里是那本《资治通鉴》,扉页上有商无界刚劲的题字:“知进退,明得失。——赠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