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叶江僵在原地,后颈的碎发被风掀起又落下,他却没察觉。只感觉心口像是被浸了温水的棉花轻轻撞了一下,不疼,反倒漾开一圈圈暖乎乎的热流,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漫——指尖先是发麻,接着是后颈泛起细汗,连耳尖都悄悄红了。那暖意里却又裹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涩味,像咬了口没熟的青杏,酸溜溜的汁水流进喉咙,直往鼻尖涌,逼得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鼻腔里瞬间泛起热意。
眼前的人,眉眼间确实有几分熟悉的轮廓——尤其是皱眉时眼角那道浅纹,像极了记忆里的弧度,却又多了些他说不清的柔和。比如说话时会下意识抿一下唇,比如指尖划过空气时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弧度。或许不是记忆里那个风风火火、扎着高马尾跑起来辫子甩得像鞭子的姑娘,可话里那股子坦诚,那份“要往一块儿使劲”的笃定,分明和记忆深处的某个声音重叠了。
他记得,当年那个姑娘也是这样,不管他遇到多大的坎,只要她站在旁边,哪怕什么都不说,只一个眼神——眼尾微微上挑,像藏了星火——就像快刀斩乱麻,能把他心里盘根错节的纠结劈得干干净净。她从不拖泥带水,答应的事就一定做到,说“我信你能成”时,会重重拍他后背一下,那力道能让他踉跄半步,眼神却亮得像星子,让他瞬间就有了往前冲的勇气,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都敢闯。
而此刻,眼前人指尖残留的温度似乎还在他衣领上停留,带着点皮肤的温热,那声轻轻的“往一块儿使劲”,像根细针,裹着点棉花的软,轻轻刺破了他心里那层蒙了许久的薄茧。茧
秦叶江喉结动了动,喉间像堵了团棉花,想说“好”,想说“你别反悔”,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有点发紧,最终只化作一句低低的“嗯”。那声音不算大,却带着点被砂纸磨过的沙哑,在风里飘了飘,落进两人耳朵里。可那声回应,却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来得实在——他接下这份暖意了,像接住了片怕化的雪花,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
这么想着,秦叶江梗着脖子,下巴微微扬起,声音里带着点被点燃的执拗:“康斯加,就算全世界都把我当透明的,那又能怎么样?只要我自己攥紧心里的念想,一步一步往前挪,照样能走得远!谁也别想用三言两语就把我钉在原地!至少……至少我还有你啊!”
最后几个字说出来,他自己都愣了一下,脸颊悄悄泛了热,目光却没躲闪,直愣愣地看着康斯加,眼里像落了点星火,亮得很。
这话刚说完,周围的空气像是被熬化的糖浆裹住了,黏糊糊的带着点说不清的滞涩,连风吹过都慢了半拍,卷起的灰尘都像是在慢悠悠打着旋。旁边的刘赞不知是被这异样的氛围勾着,还是纯属巧合,脑袋跟装了弹簧似的,“嗖”地一下从旁边的矮墙后探出来,额前的碎发被带得飞起又落下,好死不死,那双瞪得溜圆的眼睛正好和秦叶江撞了个正着。
秦叶江压根没防备,吓得后颈的汗毛“唰”地竖成了小刺,魂儿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猛地往后一缩,后背“咚”地撞在身后的树干上,疼得龇了下牙,却顾不上揉,梗着脖子冲刘赞嚷嚷:“你这家伙搞什么鬼?!跟猫似的悄没声儿,吓我一跳!”
刘赞却没管他的抱怨,眼睛瞪得像铜铃,眼白都快占了大半,手指带着股狠劲戳向秦叶江的胳膊——指尖戳在秦叶江的袖子上,力道大得让布料都陷下去一小块。“你在这儿嘀嘀咕咕干嘛,用得着我跟你解释吗,秦叶江!”他的声音里带着没压住的火气,尾音都有点发颤,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狼崽,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
秦叶江被刘赞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惹得火冒三丈,脖子一梗,喉结上下滚了滚,像是憋着股没处撒的劲儿:“咋地?你是铁了心要针对我是吧!刚才吓我那一下还不够,还想再来一回?有什么话不能痛痛快快说,非要藏着掖着的!”他说着,攥紧的拳头在身侧微微发抖,指节都泛了白,眼里的火苗噼里啪啦地往上蹿。
刘赞听了,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那笑声又尖又利,像冰锥子似的扎人。他往前挪了半步,阴影刚好罩住秦叶江的鞋尖,眼睛眯成一道缝,里面全是没藏住的戾气:“其实啊,我们本来也懒得管你在这非战斗班里谈情说爱——毕竟咱都是没经过多少训练的青少年,心里揣点这些弯弯绕,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他顿了顿,突然提高了声调,字字像带着钩子:“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主意打到我的女人身上!秦叶江,你可真够不要脸的!”
说这话时,刘赞的脸都涨红了,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手指几乎要戳到秦叶江的鼻尖上,那股子被冒犯的怒火,像烧起来的干草堆,噼啪作响地往外冒。
“嗡——”秦叶江脑子里像被重锤砸了一下,初中那段时光“唰”地涌了上来:黄朝仲那副嚣张的嘴脸、走廊里刺眼的阳光,还有那段往事最后那个闹得人尽皆知的结局——当初他和“她”刚回去,班主任就把他俩叫到办公室,连校长都被惊动了。这事闹得太大,方圆百里都传开了,基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