裤裆处“嗤啦”一声脆响,又裂开道新的口子,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西装早已不成样子——袖口磨烂,衣摆撕裂,纽扣掉了大半,活像从垃圾桶里捡来的破烂。可身后的寒意逼得他不敢停,只能拖着这副狼狈的皮囊连滚带爬地逃,膝盖和手掌在地上蹭出刺啦的声响,皮鞋跟磕在台阶上,发出慌乱的“噔噔”声,像身后真有洪水在追,每一步都带着濒死的恐惧。
秦叶江站在原地,看着他踉跄的背影,脚边还散落着刚才被扯掉的纽扣,其中一颗滚到墙角,被他无意识地碾在脚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秦叶江望着那几乎要栽倒的仓皇背影,胸腔里翻涌的怒火像被戳破的气球,一点点瘪下去,最后只剩一声悠长的叹息,轻得像要随着风散在空气里,连他自己都快抓不住。他背靠着冰凉的墙壁慢慢滑坐下去,后背抵着墙的地方传来一阵刺骨的凉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细碎的布料碎屑——那是刚才拉扯中扯下的衣角碎片,粗糙的纤维硌得指腹微微发疼,倒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心里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闷。舍弃掉孩童时的天真,才换来得以为傲的担当,敢在她受委屈时挡在前面;抛掉懵懂无知,才学会在恶意面前挺直脊背,可成长的代价怎么就这么沉?那沉甸甸的分量压在胸口,喘口气都觉得费力。
“我不想回去,也不想回家。”他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像是被砂纸反复磨过,带着细碎的毛边,对匆匆赶来的她说,“我怕……怕推开家门,看到他们眼里藏不住的失望。你说,是不是我做得还不够好?”
他抬手抹了把脸,指腹蹭到眼角的潮气,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湿了。“这世界太怪了,”他望着地面上散落的纽扣和布料碎屑,声音发飘,“小时候觉得努力就能被喜欢,长大了才知道,连难过都要藏着掖着,我好像……突然就看不懂了。”
墙角的阴影漫上来,把他半个人裹住,只有攥着碎屑的手露在光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安静地听完,额前的碎发被穿堂风轻轻拂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肤色在光线下白得近乎透明。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室外阳光晒过的暖温,轻轻拂开他汗湿贴在额角的发丝,动作慢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琉璃,温柔得能化开冰:“不用怕,也别恨。”
指尖掠过他发烫的耳尖时,她顿了顿,眼底映着窗外斜斜切进来的光,亮得像揉碎的碎钻,每一粒光尘都看得分明:“世界那么大,等着我们去探索呢,恨它有什么用。”
她微微俯身,视线与他平齐,眼神认真得能映出他瞳孔里的自己:“就算全世界都否认你,我也不否认——”话音顿在舌尖,化作更轻的气息,“秦叶江,我喜欢你。”
秦叶江猛地抬头,胸腔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下,闷得发疼。瞳孔里炸开的星子比窗外的光更亮,连带着耳尖都红透了,像被夕阳烧过。他下意识攥住她的手腕,指腹滚烫得能烙出印子,清晰感受到她脉搏在皮肤下跳得飞快,像要挣脱束缚——那频率和他自己的心跳重合在一起,咚咚咚,敲得耳膜发颤。
“全世界否认我也没关系!”他声音里的劲像是从骨头缝里挤出来的,带着点发颤的激动,“至少我有你,至少我信自己是对的!”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她腕间的红绳,那是她刚才偷偷系上的,说是“平安结”,“我支持我,你也支持我,这就够了!”
他喉结滚了滚,突然低头,鼻尖蹭过她的发梢,带着点笨拙的认真:“这就是……这就是成长啊。”空气里飘着她发间的皂角香,混着他身上淡淡的铁锈味,奇异地融成一团,裹着两人发烫的呼吸。
她被他眼里炸开的光烫得心头一颤,像被春日的暖阳晒得发暖,忍不住弯起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漾着细碎的笑意。墙根处,一株荠菜花正悄悄冒头,白色的小花瓣薄得像蝉翼,沾着清晨的露水,颤巍巍地迎着光。
她小心翼翼掐下那朵花,指尖沾了点冰凉的露水。踮起脚时,发梢扫过他的颈侧,带着青草般的气息。她轻轻把花别在他自然卷曲的发间,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白色的小花缀在乌黑的发里,像颗安静的星子,又像枚小巧的封印,把青春里那些说不出口的欢喜、眼底藏不住的雀跃,都牢牢系在了那里。
他僵着身子没动,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拂过耳廓,带着点甜意,比晨露更清,比花香更软。那朵荠菜花在发间轻轻晃,像把那段只属于过往的爱恋——纯净得像块透明的玻璃,没沾过一点尘埃的爱恋,温柔地封进了泛着旧时光晕的回忆里,一想起,就带着点痒丝丝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