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叶江反手将断裂的木棒捅向邵渥泛的脖颈,粗糙的木屑刮过皮肤,尖锐的断口瞬间刺破了颈窝处的细嫩皮肉,点点血迹争先恐后地渗出来,红得刺眼,顺着脖颈往下淌,浸湿了他校服领口的纽扣。邵渥泛疼得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上下牙打颤发出“咯咯”的轻响,却硬是梗着脖子没倒下,眼底的血丝像蛛网般蔓延开来。
这时,原本缩在后排课桌后的黄朝仲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脸白得像张浸了水的宣纸,连嘴唇都泛着青灰。他脚底下像抹了油,踮着脚尖,悄咪咪地往门口挪,每一步都轻得像猫爪落地,生怕惊动了前面的人。其他几个打手也慌作一团,手里的铁棍、木棍“哐啷哐啷”撞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全是慌乱,围着邵渥泛转来转去,却没一个人敢上前,有个小子手里的木棍甚至滑落在地,他慌忙去捡,却差点被绊倒。
邵渥泛红着眼,眼球像要从眼眶里凸出来,像头被惹急的疯牛,猛地甩开捂伤口的手,一把抓住要溜的黄朝仲的胳膊,指甲像铁钩似的掐进黄朝仲的胳膊肉里,掐出几道弯月形的血痕。他嘶吼道:“老大!不要怕!你别走!我们还能打!”唾沫星子喷了黄朝仲一脸,黄朝仲被他掐得“哎哟”直叫,却不敢挣扎。
说完,邵渥泛猛地转向秦叶江,胸膛剧烈起伏着,像台破旧的风箱,眼睛瞪得溜圆,瞳孔里映着秦叶江手里的木棒,像头被逼到绝路的困兽:“你这个扑街仔!不准动我老大!要动手冲我来!”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却带着股豁出去的狠劲,连带着浑身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却硬是挺直了腰板。
秦叶江看着他这股不怕死的狠劲,眼底翻涌的戾气莫名地淡了些,像烧得正旺的火被泼了勺冷水。他收回木棒,伸手把邵渥泛从黄朝仲身边推开,掌心触到邵渥泛胳膊时,能感觉到对方肌肉在控制不住地颤抖。秦叶江重新举起木棒,目光锁定了正要跳窗的黄朝仲——那小子已经扒住了窗框,两条腿在外面蹬来蹬去,像只急于逃命的蛤蟆。
可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教室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老师冲了进来——白衬衫的袖口还挽着,胸前别着的工作牌晃来晃去,一看就是新来的,显然没见过这阵仗,吓得脸都白了,声音都变了调:“住手!都给我住手!”
秦叶江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脖颈转动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老师胸前晃动的工作牌。就这半秒的分神,邵渥泛像条滑不溜秋的泥鳅,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扑上来,胳膊死死勒住秦叶江的脖颈,整个人像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背上。
“砰——”秦叶江的胸口重重撞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地面的砂砾硌得他肋骨生疼,像被钝器碾过,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嘴里涌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邵渥泛死死按住他的后背,指甲几乎要嵌进他汗湿的衣服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粗气,像头濒死的野兽在做最后的挣扎。
而黄朝仲趁着这混乱的空档,双手猛地推向窗户,老旧的木窗框发出“哗啦”一声脆响,玻璃碎片“噼里啪啦”落了一地,有的溅到秦叶江手边,闪着锋利的光。他连滚带爬地翻出窗户,黑色的校服外套在风中掀起一角,像只仓皇逃窜的蝙蝠,瞬间消失在楼下浓密的树影里,只留下树叶被撞得“沙沙”作响。
“我靠!”秦叶江又怒又急,胸腔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热气,像只被彻底惹毛的豹子,眼底的猩红再次翻涌上来。他双手在地上胡乱摸索,摸到那根断裂的木棒,攥得指节发白,手臂青筋像蚯蚓般暴起,猛地扬起,带着风声狠狠砸向压在身上的邵渥泛。
“哎哟——!”邵渥泛被砸得像滩烂泥,惨叫着滚到一边,后背撞在翻倒的课桌上,疼得他蜷缩起身子,半天爬不起来,只能抱着脑袋在地上哼哼唧唧,额角的冷汗混着血渍往下淌,把地面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秦叶江挣扎着要起身去追,教室门口却传来老师更严厉的吼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秦叶江!你给我站住!”
秦叶江猛地回头,看到门口站着的老师。他又瞥了眼地上被打得哭爹喊娘的蔡超云、平荣洋等人——蔡超云捂着腰,脸色惨白;平荣洋半边脸肿得老高,嘴角还淌着血;还有瘫在一旁、疼得直抽气的邵渥泛……胸腔里的怒火和不甘像潮水般翻涌,呼吸粗重得像拉风箱。
老师快步走到他面前,擦得锃亮的皮鞋踩在满地碎木屑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狼藉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目光掠过秦叶江紧攥着断棒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断棒的木刺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再扫过周围:翻倒的课桌椅腿翘向半空,散落的书本被踩得皱巴巴,墙上的脚印歪歪扭扭,混着暗红的血迹,像幅混乱的涂鸦。
“这位同学,”老师的声音比刚才更柔了些,黑框眼镜后的眼睛弯了弯,真切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如果你有什么困扰,就尽情告诉我!别在歧路上越走越远……老师相信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别做傻事。”
这话像颗温热的钉子,“咚”一下精准地砸进秦叶江的心脏。他浑身的戾气瞬间卸了大半,像被戳破的气球,肩膀猛地垮下来,断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看着老师眼里那毫不作假的“相信”,鼻子猛地一酸,酸意顺着鼻腔直冲眼眶。太久了……太久没人用这种眼神看他了。爷爷奶奶收留他,不过是因为每月那点政府补贴的生活费,他们的心思全在成绩优异的大哥秦叶俊身上——大哥的课本永远是崭新的,零花钱总能按时拿到,而他的书包缝了又缝,想买支新钢笔都被奶奶念叨“浪费钱,用你哥剩下的就行”。他们总说“为你好”,却把“性子野”“学不坏就不错了”挂在嘴边。
突然被人这样毫无保留地关心,像干涸了十几年的土地遇到了第一场雨水,秦叶江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水汽迅速漫上来,模糊了视线。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又痒又涩,他张了张嘴,想辩解,想道谢,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沙哑气音,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滚落,砸在满是灰尘的手背上,洇出一小片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