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沈清瑶说的“烧婚书”,决定次日再去沈宅。可当他走到巷口时,卖糖人的老头拦住他:“公子,今日是阴历十五,沈宅的‘回魂局’开了。”
“什么局?”
“每月十五,沈清瑶会在沈宅设局,引活人入镜。”老头递给他枚铜钱,“含在舌下,若见镜中有自己的影子,立刻咬碎铜钱,可暂避。”
林砚之接过铜钱,触手冰凉。
沈宅的门开着,院中的铜镜比上次更多。菱花镜前的供桌上,摆着叠整齐的婚书,每一张都写着“沈清瑶”和同一个模糊的男方姓名。
“你来了。”
沈清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换了件素色裙衫,盖头摘了,半张腐烂的脸暴露在阳光下,竟没有腐臭,反而带着股陈年的脂粉香。
“这些婚书……”
“是我这些年收集的。”她抚摸着婚书,“他们说我是疯了,可我知道,他根本不是人。”她指向西厢房的铜镜,“那里面有他的真面目。”
林砚之跟着她过去,镜子里映出的不是房间,而是条幽暗的甬道。尽头有团黑影,正缓缓逼近。
“他是镜妖,附在我未婚夫身上。”沈清瑶的声音发抖,“成婚前夜,他对着菱花镜笑,镜子里伸出无数手抓他,他却说‘这才是真的我’。”
黑影越来越近,林砚之看见它的脸——没有五官,只有张不断变换的面具。
“他要夺我的魂,用我的执念养镜。”沈清瑶抓住他的手腕,“你必须帮我破镜!”
她拉着林砚之冲向最大的那面铜镜,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无数张痛苦的脸浮上来:沈府的家丁、丫鬟、甚至她未出生的弟弟。
“规则说‘破镜则破执’,可破镜会释放所有被囚的魂。”沈清瑶的眼睛红了,“但如果不破,他会永远困着我,还会害更多人。”
林砚之咬碎舌下的铜钱,腥甜的血味弥漫开来。他看见镜中的自己开始扭曲,无数手从镜面伸出抓向他。
“快砸!”沈清瑶喊。
林砚之举起书箱的铜扣,狠狠砸向镜面——
第四章 执念的答案
镜碎的瞬间,林砚之听见千万声尖叫。那些被困在镜中的魂涌出来,却没有攻击他,反而对着沈清瑶跪下:“小姐,我们等这一天很久了。”
沈清瑶愣住:“你们……”
“当年镜妖附在姑爷身上,控制了整个沈府。”一个老仆的魂开口,“小姐发现后想逃,却被他用铜铃引回,锁在镜中。我们这些下人,也被他用‘镇魂契’困在镜里,替他养镜。”
“镇魂契?”
“以执念为引,以魂为祭。”老仆的魂指向地上的碎镜,“每块碎镜里都有一段执念,小姐的执念是‘讨公道’,我们的执念是‘等救赎’。”
沈清瑶的右脸开始脱落,露出底下腐烂的皮肉:“所以……我不是疯了?”
“您清醒得很。”另一个女魂说,“您故意留下线索,引读书人来破镜,因为读书人有正气,能抗住镜妖的反噬。”
林砚之看着满地的碎镜,每块都映着不同的画面:沈清瑶偷偷埋掉真正的婚书、她趁镜妖不备在镜面刻字、她将自己的半缕魂附在菱花镜上……
“为什么要选我?”他问。
沈清瑶的左脸也开始腐烂,露出森森白骨:“因为你书箱里的婚书,是我当年偷偷藏起来的真婚书。”她举起半块带血的铜镜,“你看——”
铜镜里映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个年轻书生的模样,眉目温和,正是林砚之的模样。
“你是……”
“我是你前世。”沈清瑶笑了,声音像风吹过铜铃,“三十年前,你是我未过门的夫君,为了救我被镜妖杀死。你的执念是‘护我周全’,我的执念是‘讨你公道’。我们两个的执念纠缠了三十年,直到今天才解开。”
林砚之头痛欲裂,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确实是沈清瑶的未婚夫,为保护她被镜妖贯穿心脏;他在临死前用自己的魂力在书箱里藏了半块铜镜,等待转世后的自己来解救她。
“现在,该结束了。”沈清瑶的身体开始消散,“去把所有的碎镜埋在老槐树下,用你的血画符,就能彻底封印镜妖。”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那半张美人脸和半张腐尸脸渐渐融合,变成一张平静的、属于普通少女的脸。
尾声 铜铃不再响
林砚之按照沈清瑶的话做了。当最后一抔土盖上时,老槐树的铜铃突然停止了摇晃。
他回到客栈,老板惊得打翻了茶碗:“公子,你……你脸上的疤呢?”
林砚之摸了摸脸,原本被镜妖抓伤的地方光滑如初。书箱里的婚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半块带血的铜镜,和一张新的纸条:
“执念本是枷锁,放下方得自由。谢谢你,让我知道,爱比恨更长久。”
后来,归墟镇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人说夜里看见个穿素裙的姑娘在老槐树下跳舞,铜铃偶尔会响,但再没有诡异的事发生。
林砚之继续赶考,放榜那日中了进士。他辞官回乡,在归墟镇建了座学堂,教孩子们读书写字。
每年清明,他都会去老槐树下烧些纸钱。风过时,铜铃轻响,像有人在说:“这次,换我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