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那张“别熬夜”的纸条,指尖还沾着甜汤的黏腻。苏培盛前脚刚走,后院角门就传来轻叩三声——是采买使旧部按约定送来的最后一批账册副本。我没点灯,借着月光把册子摊在案上,用糖浆逐页刷过。纸面遇热泛潮,原本空白处浮出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兵部调令与商队押运的对应记录。
年氏兄长的名字在第三页跳出来时,我手抖得差点打翻糖罐。这人竟敢用内务府采买渠道替准噶尔走私军械,核桃仁里掺桐油是为掩盖火药气味,而真正的密押藏在糖纹层——每批货单角落的桂花酱标记,拆解重组后就是叛臣名单。
天快亮时,我把名单抄在桑皮纸上,裁成细条缝进食盒夹层。苏培盛推门进来,看见我顶着黑眼圈往甜汤里撒桂花,愣了一下:“姜格格这是要毒死主子?”
“闭嘴。”我把食盒塞给他,“送去前厅,就说福晋赏的宵夜。”
他掂了掂分量:“里头装的是刀吧?”
“比刀厉害。”我指了指自己太阳穴,“脑子。”
苏培盛抱着食盒溜出门,我在窗边数到第七个巡逻侍卫走过,才听见前院突然喧哗。十三爷的吼声穿透院墙:“谁准你动王爷的食盒!”——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脆响。
我冲进前厅时,胤禛正蹲在地上捡瓷片。甜汤泼了一地,食盒盖掀开斜在脚边,桑皮纸条散落满地。年氏瘫在圈椅里,指甲抠着扶手尖叫:“栽赃!这**故意——”
“闭嘴。”胤禛头都没抬,指尖捏起一张纸条对着晨光。墨迹遇热显形,第一个名字赫然是兵部侍郎赵廷枢。他慢慢起身,把纸条拍在年氏膝头:“认得这笔迹么?你兄长亲笔写的密押。”
乌拉那拉氏从屏风后转出来,手里攥着本《大清会典》:“按律,私通外敌者诛九族。”她把书搁在年氏手边,“妹妹不如自己翻翻第几页。”
年氏猛地扑向食盒,被十三爷一把拽住手腕。她挣扎着扭头瞪我:“你连糖都不放过……连口吃的都要算计!”
胤禛走过来,从我发顶摘下片桂花:“唯你不舍。”他转身把纸条递给苏培盛,“即刻锁拿赵廷枢,查抄年府。”
侍卫拖着年氏往外走时,她还在哭喊兄长的名字。我蹲下去收拾碎瓷片,胤禛忽然蹲在我旁边,捡起块沾着糖浆的瓷片舔了舔:“新配方不错。”
“糖里掺了薄荷粉。”我掰开他手指把瓷片抢回来,“专治嘴硬。”
他低笑一声,忽然握住我手腕:“下次别自己熬夜写密押。”
“那谁写?”我抽回手,“福晋忙着看《会典》,十三爷只会砍人。”
“我写。”他扯过我袖口擦掉糖渍,“你负责吃糖就行。”
苏培盛抱着新食盒溜回来,里头换成了杏仁茶。胤禛掀开盖闻了闻,皱眉:“没放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