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不答,俯身拾起糖块——糖衣化开,油纸角露出火漆狼头。苏培盛递银针,针尖入膛,青黑乍现。
“毒自绣房出。”胤禛将糖掷回年氏怀中,“是你的香囊,还是她的酸梅汤?”
年氏战栗不能言。我低咳,扳指硌骨。胤禛扣我腕将我提起:“脉虚,喝参汤。”
出廊时他低声吩咐侍卫:“乾清宫换岗前,绣架须抵神武门。”侍卫领命,我数他袍角掠过第七块砖,身后年氏哭声已裂。
书房门阖,我将扳指拍于案。糖浆拓本摊在《资治通鉴》侧旁,狼头左眼缺角,正对兵部当中准噶尔暗记。胤禛蘸墨,笔尖悬在“申时”二字之上。
“绣架夹层的旧密纹,”他忽开口,“你用糖霜拓的?”
我掰开冷透的玫瑰团子,蜜馅淌在拓本空白:“糖霜凝得快,不留痕。”
他咬一口,豆沙沾唇。我抬手欲拭,被他反扣五指,指腹在我无名关节轻叩——昨夜黑暗中灼痕的位置,分毫不差。
门被苏培盛撞开,糖霜抖落砚台,墨溅“神武门”三字。胤禛以镇纸压纸角,忽道:“明日申时,酸梅汤加薄荷?”
“加乌梅。”我将空糖罐递回,“记得让年氏赔新的。”
更梆两声,他吹灯,茶盏倾覆,残茶恰好覆住乾清宫标记。黑暗里他指尖划我掌心,烫出一条暗线。苏培举灯闯入,照见他鞋底——半片绣帘流苏,湿糖犹黏。
“德妃娘娘,”苏培喘,“仪仗改自西华门入。”
胤禛以甲轻磕案沿。我将热糖浆注入茶盏,狼头残屑随水旋转。他端盏抿一口,喉结滚动,忽笑:“明日申时,带摔不碎的糖罐。”
更漏近寅,苏培蹲在灶前添柴。糖锅结壳,我以勺背击裂,脆声惊起檐雀。胤禛去而复返,把新糖罐放灶台,罐底压一张字条:明日绣帘换新的。
我抓粉覆字,揉进第七只团子,芝麻馅,香且涩。年氏哭声渐远,瓷片声止。糖浆重又滚沸,狼头火漆在糖晶里缓缓旋转,像一枚被水浸湿的暗玺,静待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