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没再提年氏,只说:“江宁这笔账,你三天内理清。理不清,辣椒汤照灌。”
“灌之前能不能先让我喝碗蜜水?”她把木匣抱起来,“查账费嗓子。”
“准了。”他转身往外走,到门口时又停下,“厨房新蒸的馉饳,我让人给你留了一份。”
她没道谢,只点了点头。等他走远,她才打开木匣,把那颗刻着“壹”的辣椒籽拿出来,放在掌心滚了滚。苏培盛不知何时又溜了回来,站在门边探头:“格格真信得过王爷?”
“信不信不重要。”她把辣椒籽放回匣中,“重要的是他肯让我查,肯让我改,肯让我留错——这比什么都强。”
苏培盛挠了挠头:“可那‘信卿如初’……”
“那是他的事。”她合上匣盖,“我的事是把账做平,把火药藏好,把年氏晾干。”
她抱着木匣回厨房,路上遇见两个小太监抬着食盒往柴房方向走。她没问,只瞥了一眼,食盒里装的是清水和冷馒头。她脚步没停,径直回了灶间。
灶上熥着馉饳,蜂蜜罐子摆在案板一角。她舀了一勺淋在馉饳上,咬了一口,糖汁混着肉馅淌到指尖。她舔掉,又咬第二口。
窗外鸟叫了一声,短促,像试探。她没抬头,只把辣椒籽一颗颗排开,在案板上摆成一列。刀尖悬在第一颗上方,落下,刻出第二道横杠。
“贰。”
苏培盛蹲在门槛边,小声问:“格格这是要刻到几?”
“刻到他们慌为止。”她头也不抬,“等年氏发现自己的虞美人标记出现在火药箱底,等内务府发现账目漏洞被人钉死,等江宁织造发现他们的私库流水全在我手里——那时候,我就不用刻了。”
苏培盛咽了口唾沫:“那……王爷知道吗?”
“他知道。”她放下刀,把刻好的辣椒籽收进荷包,“不然你以为‘信卿如初’是写给谁看的?”
荷包角落的虞美人针脚依旧完好,她没拆,也没扔。她把它系紧,揣进怀里,转身去翻新送来的账册。
厨房外,脚步声由远及近。胤禛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蜜?肉炖好了没有?”
她头也不抬:“炖好了,记年氏账上。”
门外静了一瞬,随后是苏培盛憋不住的笑声。胤禛没笑,只说:“吃完接着查,明日我要看江宁织造近三年的流水。”
“知道了。”她翻过一页,笔尖蘸墨,在纸面写下第一行字。
辣椒籽在荷包里轻轻晃动,虞美人的绣线贴着她的胸口,不扎人,也不暖,只是存在。她没在意,只管低头写字,一笔一画,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