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信你,不止账本(1 / 2)

姜岁晚把辣馉饳倒进碗里,辣椒油底下那颗糖心馉饳滚出来,糖心刻着“信你,不止账本”。她用筷子夹起来咬开,糖浆流进碗沿,在热气里化开一道细线。她没擦嘴,直接拎起围裙一角抹了抹,转身从灶台底下拖出醋坛子。

坛口封泥刚撬开,苏培盛就站在门口:“格格,王爷问您醋碟还送不送。”

“送。”她舀了一勺老陈醋倒进小碟,“涨价了,得亲自跟他说清楚。”

苏培盛盯着她往醋碟底嵌铜片的动作,眼皮都没抬一下:“您这涨价理由,上回馉饳里藏蜡丸时也用过。”

“那次是糖贵,这次是醋酸。”她盖上碟盖,手指在铜片边缘压了压,“走吧,别让王爷等。”

书房门没关严,胤禛正低头批折子,听见脚步声也没抬头。苏培盛把醋碟搁在案角,轻声道:“姜格格说醋价涨了,特来禀报。”

胤禛嗯了一声,筷子都没动,先掀开碟盖闻了闻。他蘸了点醋在账本空白处画押,朱砂墨迹遇酸晕开,显出四个字——“信你如初”。

姜岁晚站在一旁,指尖微微一颤。她没说话,只把醋坛放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王爷若觉得贵,下月可换米醋。”

胤禛放下笔,抬眼看向她:“米醋不配馉饳。”

“那加钱。”她转身要走,又被他叫住。

“站住。”他指了指账本,“西北角的账,明日清点完,直接送到我这儿。”

“年氏那边盯得紧。”她回头,“我带人去,怕打草惊蛇。”

“让她盯。”他翻开一页新账,“你只管核数,别的不用管。”

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抓过笔就开始对账。账目密密麻麻,她却看得飞快,笔尖在纸上划拉,圈出几处异常。

“这里,”她指着一行数字,“入库数比上月多三成,但损耗记录反而少了。不合常理。”

胤禛凑近看,呼吸拂过她耳侧。她没躲,继续往下翻。

“还有这里,”她又圈一处,“同一批货,经手人换了三个,签名笔迹却一样。”

他嗯了一声,提笔在旁边批注:“查。”

她合上账本:“王爷信我?”

“账是你做的,假账也是你教我的。”他靠回椅背,“我不信你,信谁?”

她愣了一下,低头收拾笔墨:“那……炭火钱的事?”

“从年氏月例里扣。”他起身,从架上取下一卷轴,“这个给你。”

她展开一看,是张手令,准她自由出入库房,无需报备。

“拿着。”他说,“别让人知道。”

她卷起手指塞进袖袋:“那我走了。”

“等等。”他叫住她,从抽屉里取出个小瓷瓶,“新到的糖霜,说是不齁嗓子。”

她接过瓶子,拧开闻了闻,甜里带点薄荷味。她倒出一点舔了舔,确实不腻。

“谢王爷。”她把瓶子收好,“下次馉饳,我试试这个。”

他点头,没再说什么。

她走到门口,听见他在身后说:“糖心纹路,梅花式不错。”

她脚步没停,只抬手挥了挥:“知道了。”

回到小厨房,她把糖霜倒进碗里,混着蜂蜜重新调馅。这次馉饳的糖心,她刻的是梅花,五瓣均匀,花蕊朝北。

蒸好后,她没急着送,先掰开一只尝了尝。甜度刚好,不腻不淡。她满意地点头,把馉饳装进食盒。

苏培盛来取时,她叮嘱:“告诉王爷,这次不齁嗓子。”

苏培盛笑着应了。

酉时,她正在院里喂猫,苏培盛又来了,这次手里捧着个锦盒。

“王爷让送来的。”他把盒子递给她,“说是抵蜜饯的钱。”

她打开一看,里头是整块鹿肉,还带着体温。肉底下压着张纸条,展开只有两个字:“信你”。

她把纸条收好,抬头问苏培盛:“王爷还说什么?”

“没了。”苏培盛摇头,“哦对了,他问您——下次能不能在馉饳里包点辣的?”

她笑了:“告诉他,辣馉饳得加钱。”

苏培盛走后,她把鹿肉挂上房梁。肉块晃动时,滴落的血珠在案板上连成一线——指向库房西北角。

她摸出袖袋里的纸条,就着灶火点燃。灰烬飘进汤锅时,她突然笑了。

原来四爷早知道她在账本里藏情报,那些朱批不是纠错,是回应。

锅里的汤咕嘟冒泡,她舀起一勺尝了尝,咸得皱眉。正要加水,窗外传来脚步声。

她回头,看见胤禛站在窗边,手里拎着个食盒。

“辣馉饳。”他把食盒递进来,“加钱也行。”

她接过食盒,打开一看,里头馉饳红彤彤的,辣椒油浸透面皮。

“王爷不怕上火?”她问。

“有你在,怕什么。”他转身要走,又停下,“明日午时,西北角见。”

她点头:“带账本。”

他嗯了一声,身影消失在暮色里。

她关上窗,把辣馉饳倒进碗里。辣椒油底下,藏着一颗糖心馉饳,糖心刻着新的暗码——

“信你,不止账本。”

次日清晨,姜岁晚蹲在灶台前揉面,苏培盛又来了,手里抱着一摞新账册。

“王爷说,今日清点完,直接送去内务府备案。”他把账册搁在案上,“让您别偷懒。”

“我什么时候偷懒了?”她拍掉手上面粉,“让他自己来看。”

苏培盛憋着笑走了。

她翻开账册,发现每页角落都用朱笔点了小红点——那是胤禛的习惯,表示已阅。她指尖抚过那些红点,嘴角微微扬起。

西北角库房清点顺利,她核完最后一笔,把账册收进匣子。年氏身边的丫鬟站在门口探头,被她一眼瞪回去。

“看什么?”她合上匣盖,“想偷看,得加钱。”

丫鬟缩了缩脖子,转身跑了。

她拎着匣子往书房走,半路遇见苏培盛。

“王爷在等您。”他压低声音,“让您快点,别磨蹭。”

她加快脚步,推门进去时,胤禛正坐在案后,面前摊着一张新地图。

“清完了?”他问。

“清完了。”她把匣子放在案上,“年氏的人在门口晃,我没让进。”

他点头,翻开匣子里的账册,一页页翻过去,最后停在某页。

“这里,”他指着一行数字,“你改过了?”

“没改。”她凑近看,“只是把损耗挪到了下月。”

他嗯了一声,提笔在旁边批注:“准。”

她松了口气,转身要走,又被他叫住。

“站住。”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布包,“给你的。”

她接过来,拆开一看,是几颗乌梅,每颗上头都刻着小字。拼起来是:“醋碟铜片,留着。”

她指尖一顿,抬头看他:“王爷知道我在铜片上刻了什么?”

“船期。”他靠回椅背,“江宁织造的火漆印,我认得。”

她没说话,把乌梅收进袖袋。

“下次,”他忽然开口,“别用醋显影。”

“那用什么?”她问。

“蜂蜜。”他说,“甜一点,不伤纸。”

她笑了:“蜂蜜贵,得加钱。”

他点头:“准。”

她转身要走,听见他在身后说:“馉饳,下次包辣的。”

她脚步没停,只抬手挥了挥:“加钱。”

走出书房,她摸出袖袋里的乌梅,对着日头照了照。字迹清晰,纹路熟悉——和江宁织造的火漆印,一模一样。

她把乌梅收好,抬头看了看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