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晚攥着那枚鎏金钥匙,指节发白。钥匙齿纹硌得掌心生疼,却比不上心头那点悬着的不安。她没点灯,借着窗缝漏进来的月光,把钥匙在指间翻来覆去地转。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像条伺机而动的蛇。
苏培盛的声音在门外压得极低:“格格,戌时三刻了,丙字库那边刚换完岗。”
她没应声,只把钥匙塞进袖袋最里层,又摸出块帕子裹住口鼻——上回辣椒粉的胶汁还在鼻腔里残留着灼烧感。推门出去时,夜风卷着雪粒子扑在脸上,她缩了缩脖子,脚步却没停。
丙字库在王府西北角,平日少有人至。守门的是两个面生的小太监,见她提着工具箱过来,眼皮都没抬一下。姜岁晚亮了亮腰牌,说是奉四爷命来修库里那座西洋自鸣钟。小太监扫了眼腰牌,侧身让开条道。
库房里堆满蒙尘的箱笼,空气里飘着陈年木料和铁锈混杂的味道。她径直走向角落那座半人高的自鸣钟,铜壳上积了厚厚一层灰。蹲下身时,膝盖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她龇了下牙,没吭声。
工具箱打开,镊子、小锤、螺丝刀一字排开。她先拆开钟面玻璃,露出里头密密麻麻的齿轮。手指探进去拨弄几下,咔哒一声轻响,表盘后头弹开一道暗格。她屏住呼吸,从暗格里抽出张叠得方正的纸。
纸页泛黄,墨迹却清晰。开头一行“江宁织造府密呈”刺得她眼眶一跳。往下扫了几行,心跳骤然加快——年羹尧以丝绸税款购火器,数目惊人,交割地点赫然写着“扬州码头”。
她正要把纸重新叠好,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很轻,但踩在积灰的地面上,还是带起细微的沙沙声。姜岁晚没回头,手却悄悄摸向工具箱底层——那里藏着把削水果的小刀。
“装病装得挺像。”胤禛的声音从头顶落下,不冷不热,“连咳带喘,就差真吐两口血了。”
她松了口气,刀尖又缩回箱底。转身时故意踉跄了一下,扶住钟座才站稳:“王爷吓死人不偿命?大半夜的……”
话没说完,一只青瓷碗递到眼前。碗沿还冒着热气,姜味混着红糖的甜香直往鼻子里钻。胤禛垂着眼,看不清神色:“喝完再说话。”
姜岁晚接过碗,指尖碰到他袖口,布料冰凉。她小口啜着姜茶,暖意从喉咙一路烫到胃里。空碗递回去时,胤禛没接,只从袖中抽出张折好的纸:“明日你扮账房先生,陪本王会会江南来的‘燕窝商’。”
她展开纸,是份伪造的户部文书,抬头盖着通汇银号的印,落款处龙飞凤舞签着“姜明远”三个字——她临时编的假名。
“燕窝商?”她挑眉,“江宁织造府的人?”
“聪明。”胤禛转身走向库门,脚步停在门槛处,“他们送来的‘燕窝’,掺了火药味。”
姜岁晚追上去两步:“那密信上写的‘三月船期改道扬州’……”
“水路有伏兵。”胤禛打断她,声音沉下去,“年羹尧想在皇上南巡时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