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晚盯着年氏摔门而去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账本边缘。福晋轻轻按住她的手背。
“别往心里去。”福晋声音很轻,“她如今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话虽如此,姜岁晚注意到福晋眉间那道细纹又深了几分。她收起账本起身告退,回到自己院里时天色已暗。烛火摇曳下,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仿佛活了过来,在纸面上扭曲爬行。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就在她提笔标注一处可疑支处时,窗外突然掠过一道黑影。姜岁晚握笔的手顿了顿,起身推开窗,院中只有被风吹动的树影。她不动声色地关窗落栓,继续核对账目直到三更。
次日清晨,她整理账本时发现里面夹着一封没有落款的信。展开一看,竟是八爷府邀她独自前往西郊别院一叙,言辞间暗示掌握了内务府贪墨的关键证据。姜岁晚将信纸在烛火上点燃,看着灰烬飘落。
苏培盛就在这时急匆匆进来:“格格,年侧福晋方才带着两个丫鬟从后门出去了,说是去广化寺上香。”
姜岁晚与他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年氏从来不信神佛,这个节骨眼突然出府实在蹊跷。
“备车。”姜岁晚起身,“去西郊。”
苏培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躬身退下。
马车颠簸着驶出城门,姜岁晚掀开车帘一角,注意到有辆青篷马车不远不近地跟着。她放下帘子,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银哨。这是十三爷前日来访时悄悄塞给她的,说若有急事可吹响它。
西郊别院隐在一片竹林深处,朱漆大门紧闭。姜岁晚示意车夫在原地等候,独自上前叩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有个小厮探出头来。
“可是姜格格?”小厮压低声音,“八爷等候多时了。”
她跟着小厮穿过回廊,注意到两侧假山后有人影闪动。正厅里端坐着的不止八爷,还有两个面生的官员,看服色都是四品以上。八爷笑着请她入座,亲自斟了杯茶推过来。
“姜格格近来为王府账目操劳,实在辛苦。”八爷语气温和,“有些事原本不该惊动你,但既然撞见了,总该让你明白其中利害。”
他使了个眼色,右侧那位官员立即开口:“内务府历年账目往来皆有定例,姜格格初掌账务有所不知,有些支出虽未明列用途,实则都经四爷默许。”
这话说得巧妙,既点出她资历不足,又暗指胤禛知情不报。姜岁晚垂眸看着杯中浮沉的茶叶,忽然听见后院传来细微的响动。她抬眼看向八爷。
“既然涉及四爷,更该当面说清。”她作势起身,“不如我现在就回府请四爷过来?”
八爷脸色微变,左侧官员立即拦住去路:“姜格格何必着急?”
就在这僵持时刻,后院突然爆出巨响,浓烟裹着火光冲天而起。十三爷带着一队亲兵破门而入,刀剑出鞘的寒光映得满室皆亮。
“八哥好兴致。”十三爷朗声笑道,“约我们府上格格在此喝茶,怎么也不叫上弟弟?”
混乱中姜岁晚被人群挤到墙角,瞥见年氏竟从屏风后闪出,正与八爷身侧的官员低声交谈。那人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年氏立即伸手要来夺她怀中的账册。姜岁晚侧身避开,账册却从手中滑落,几页散开飘进火中。
十三爷带来的亲兵迅速控制住场面,八爷等人被请到一旁“叙话”。年氏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十三爷捡起烧焦一角的账册递还给她,压低声音:“四哥都安排好了,你先回府。”
回程马车里,姜岁晚仔细翻看账册,发现烧毁的正是记录内务府异常支出的那几页。她靠在车壁上,想起年氏与那人耳语时的神情,忽然觉得这场大火来得太过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