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用镊子稳稳夹住碎片露出的末端,手腕极其缓慢而稳定地施加力道,一点点地将这片足有指甲盖大小、边缘参差不齐的金属从腹腔深处取出。
伴随着一股暗红色的血液和组织液涌出,他立刻进行探查。
“不幸中的万幸…擦着肠壁过去,没有穿透。”
他快速清理创腔,缝合肌肉层和皮肤,再次用上凝血凝胶和敷料。
此时,墓碑的额头已布满汗珠,言廷不停地为他擦拭。他的体力在飞速消耗。
最后是左臂。
触诊和简易扫描确认了肱骨中段螺旋形骨折,一枚粗短的合金钉嵌在骨折处。
“需要切开复位内固定。这里没有骨科专用器械…”
墓碑扫了一眼简陋的设备,“只能临时处理,以后必须重新手术。”
他沿着肱骨走向切开,暴露骨折端。碎裂的骨头和那枚合金钉显露出来。
他用骨钳和撬棒小心翼翼地复位错位的骨块,动作轻柔得像在拼凑易碎的瓷器。
骨面对合良好后,他用力拔出了那枚造成这一切的合金钉。
“咔嚓”一声轻响,伴随着的是骨面重新对正的细微摩擦声。
随后,他用这里能找到的最坚固的合金板材和螺钉进行临时固定,虽然远非完美,但足以支撑骨骼在愈合初期保持稳定。
缝合肌肉和皮肤,用高分子夹板进行外部固定。
“……全部完成了。”
当最后一道绷带缠好,墓碑几乎虚脱,他踉跄一步,强健的手臂撑在金属柜上才稳住身体。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浸湿了额发。
监测仪上,苏宁儿的各项生命体征虽然依旧虚弱,但终于稳定下来,不再持续恶化。
心率、血压、血氧,都维持在一个相对安全的最低水平线上。
言廷和坟墓也同时松了一口气,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墓碑走到水槽边,用冰冷的水用力搓洗脸庞,水流冲走血污与汗水,却冲不散那刻入骨髓的疲惫与沉重。
水珠顺着他的发梢和下颌滴落,在寂静中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用一块干净的布慢慢擦干手和脸,然后转身,步履略显沉重地走回床边。
监测仪的光线映照着苏宁儿毫无血色的脸庞,她依旧昏迷,呼吸微弱但已趋于平稳。
墓碑在床边停下,高大的身影在低矮的顶棚下投下一片阴影。
他沉默地凝视了她片刻,然后,缓缓地伸出手。
他的手指因长时间握持器械和紧张的手术而有些僵硬,但动作却出乎意料地轻柔。
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将她散落在额前、被汗水与血渍黏连的碎发,一缕一缕地拨开,理顺,别到她苍白的耳后。
这个动作,与他刚才进行手术时的冷静利落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不常表露的细致与温和。
仿佛透过这张熟悉又脆弱的脸庞,他看到的是无数次并肩作战的默契,是共同承受过的苦难,也是此刻必须扛起的责任。
额发被拨开,更清晰地露出了她完整的脸部轮廓,指尖抚过她的眉心。
言廷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出声。
看到墓碑做完这个细微的动作后,他手掌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随即收回,握成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体温开始升高了,”墓碑的声音低沉沙哑,
目光重新回到监测仪的数据上,恢复了惯有的冷静,“感染关才是下一个考验。我们需要抗生素,最晚明天必须弄到。”
他的话语将刚刚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瞬间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短暂的喘息之后,新的生存压力已如阴云般笼罩下来。
安全屋外,荒原的风依旧呜咽,穿过峡谷的缝隙,如同无形的追兵,从未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