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安神,胜过绫罗锦被。”陈胜上前,特意站在老人左侧说道。
陈胜随意打量着院内,注意到院角堆着新采的草药,沾着晨露的叶片还鲜嫩着,显然天不亮就上山了。
“公子尝尝,”沈连翘捧来粗瓷碗,“这是阿爹配的安神茶。”琥珀色的茶汤里沉着几粒红玛瑙似的枸杞,随涟漪轻轻摇曳。热气氤氲中,陈胜看见碗底还沉着两片金黄的菊花。
趁陈胜低头饮茶时,沈连翘飞快将个蓝布包塞进他袖中,遂即低声道:“这是卖药......剩下的银两。”
沈连翘耳根发红,“我留了些,其余......”
晨光穿透沈连翘单薄的肩头,陈胜突然发现这个市井里八面玲珑的药商,原来比自己还瘦削。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衫袖口,密麻麻全是针脚歪斜的补丁。
陈胜第一次认真打量沈连翘,褪去市侩外壳的沈连翘,似在沈连翘身上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布包在掌心沉甸甸的。陈胜忽然想起那年雨夜,林虚子去了花楼潇洒,留自己蜷缩在破庙里数铜板的模样。
陈胜遂即手腕一翻,布包划出弧线落回沈连翘怀中。
“我昨日便说了......”陈胜故意板起脸,却在看见对方惊慌表情时破功,“这是你应得的。”
沈连翘眼眶又红了,嘴唇颤抖着要说话。陈胜抢先道:“以后唤我陈兄就好。”遂即又指了指自己晒得黝黑的脸皮,“你看我像讲究人么?”
“这如何使得......”沈连翘话未说完,陈胜已经勾住他肩膀:“我瞧你晒药的手法很地道,教教我?”
日头渐渐西斜,晒药架上的草药散发出愈发浓郁的清香。陈胜坐在沈父左侧的木凳上,能清晰看到老人脸上被岁月刻出的沟壑。
“伯父今年高寿?”陈胜特意提高声音问道。
沈父枯枝般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膝盖:“小老儿六十有四啦。”他忽然笑起来,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贵人若不嫌弃,叫我声老沈头就成。”
陈胜注意到老人说这话时,右手始终按在右腿关节处——那里明显比左腿粗肿一圈。“您这腿......”
“嗨,十多年前采一味悬崖上的灵芝,”沈父摆摆手,仿佛在说别人的事,“脚下一滑就......”
沈父突然抬高声音:“连翘!去城里割两斤羊肉,打壶好酒来!”
陈胜刚要推辞,沈父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却出奇有力,将他按回凳上。老人又朝玩闹的孩子们喊道:“茯苓,带弟弟妹妹去后边挑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