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柳家十郎(2 / 2)

柳难接过信纸,指尖抚过那些名字时,温和的笑意渐渐褪去,眼尾的锐利如出鞘的剑:“这些蛀虫,当年差点毁了赤锋军十万弟兄。若不是……”他忽然住了口,将一木盒凑近烛火,火苗舔舐着木盒,却没将其点燃,上面展露出字迹“北地最后有信来,瞎眼,姓墨。”

“这是……”墨守成猛地抬头。

“是挽云上个月托人秘密送来的,有人给了她。”柳难将信符递回给墨守成,声音压得极低,“她如今身在东宫,一举一动都被盯着,只能用这种法子传讯。墨少侠也该察觉到了,这食为天看似太平,实则处处是眼睛。”

墨守成握着信符的手紧了紧。难怪他刚才探到那么多监听阵法,原来是冲着柳难来的。可谁会如此大费周章地监视一个江南望族的公子?

“柳公子可知是谁在监听?”

柳难笑了笑,往窗外瞥了眼,手掐诀一动,随后目光落在楼外远处的一个突然动作一顿的商贩身上:“这神都里,有能力在食为天布下暗网的,可是不在少数!”

墨守成一愣,谁会突然布下这么缜密的暗网来监听他们二人。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疑惑,楼下突然传来阵喧哗,夹杂着郑沐阳的大嗓门:“什么?楼被包了?老子偏要进去看看!”紧接着是王一飞的劝架声:“老郑别冲动,食为天有规矩……”

柳难闻言轻笑:“看来墨少侠的同伴也来了。”

他心中暗想,镇世王倒是会选时候,知道我们快谈完了,才让他们来‘解围’。他站起身,往墨守成手里塞了块玉佩,与他腰间的“柳”字佩一模一样,“这是柳家的信物,凭此可调动江南所有商栈。若墨少侠要查西疆余孽的事,拿着它去商道盟找总舵主,他会帮你。”

墨守成握紧玉佩,刚想说些什么,楼下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柳难眼尾的笑意更浓:“看来是镇世王觉得我们聊得够久了。墨少侠,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走向琉璃窗,青衫一闪,竟从顶楼跳了下去!墨守成惊得起身,却见柳难的身影在半空中化作道青虹,被楼外盘旋的一只巨鸟接住——那鸟有苍鹰般的翅膀,却长着孔雀的尾羽,正是江南特产的“灵鹫”,能载人日行千里。

“柳十郎!”墨守成冲到窗边,灵鹫已载着柳难掠过九霄护城阵,像滴墨融进了天际。

“墨少侠!你没事吧?”王一飞撞开房门冲进来,身后跟着满脸怒容的郑沐阳,“刚才有个穿青衫的小子从楼上跳下去了,是不是刺客?老子这就去追!”

“不必了。”墨守成摇摇头,将玉佩和密函收好,“他不是刺客,是故人。”

郑沐阳挠挠头,指着地上的碎碗:“那这碗是谁砸的?老子刚上来就看见它从楼上掉下去,差点砸中我的头!”

墨守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地上果然有个碎成几片的茶盏,杯沿的灵光还未散尽。他忽然想起柳难刚才煮茶的姿势,那茶盏落地的角度,分明是故意为之——像是在给某个隐藏的观察者发信号。

“我们走吧。”墨守成望着窗外,勤政殿的方向有片流云飘过,像个慵懒的人影正趴在城墙上看热闹。他忽然明白,从纸鸢传讯到食为天赴约,从柳难的出现到灵鹫离去,恐怕都在那位镇世王的眼皮底下。

下楼时,食为天的掌柜正对着碎碗唉声叹气,嘴里念叨着“这可是前朝的官窑瓷啊”。墨守成经过他身边时,无意间瞥见掌柜袖中露出的半块令牌,上面刻着个“卫”字,与门口那两个皂衣汉子的青铜环一模一样。

“客官慢走。”掌柜抬头,脸上堆着精明的笑,眼角却飞快地瞥了眼墨守成的袖袋,像是在确认什么。

墨守成不动声色地颔首,与王一飞等人走出食为天。朱雀大街的阳光正好,工神殿的学徒正将新造的报时漏往酒楼里搬,漏壶上的“辰开亥闭”四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郑沐阳还在抱怨没吃到“龙肝凤髓”,王一飞在低声询问柳难的身份,只有墨守成望着勤政殿的方向,仿佛能看见那个穿月白锦袍的青年正坐在城墙上,晃着陶瓶哼着怪调,嘴角挂着洞悉一切的笑。

观心独尊剑在袖中轻轻颤动,墨守成握紧了那枚柳家玉佩。信已送到,新的线索刚刚展开,西疆余孽、东宫的内鬼、柳难与太子妃的过往……这八百里神都的繁华之下,原来藏着这么多故事。

而那位看似跳脱的镇世王,怕是早就把这些故事编成了话本,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等着看后续如何发展。

晚风再次卷起桂花香,漫过朱雀大街的牌坊,漫过食为天的琉璃窗,漫过勤政殿的飞檐。墨守成抬头望去,九霄护城阵的金光在暮色中渐渐亮起,像层温柔的纱,将这座藏着无数秘密的雄城轻轻裹住。他知道,剑冢的事虽了,可守护的路,才刚刚开始。

远处的城墙上,周棣晃了晃手里的陶瓶,看着食为天的方向,忽然笑出声:“这柳十郎,扔个茶碗都不忘用‘传讯阵’,跟当年帮孙丫头抢绣球时一个德性。”他身边的龙骧卫统领低头道:“王上,需要属下跟进吗?”

“不用。”周棣摆摆手,往嘴里丢了颗灵果,“让墨小子去折腾,咱们看戏就好。对了,把食为天那掌柜的月钱涨三倍,刚才那出戏演得不错,比酒楼的说书先生强多了。”

龙骧卫统领嘴角抽了抽,躬身退下。城墙上只剩下周棣一人,他哼着不知名的调子,陶瓶里的酒晃出点涟漪,映着漫天晚霞,像个被打翻的调色盘,泼洒在这热气腾腾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