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能看见神道修士站在山巅,穿着朱红色的法袍,手里举着令牌。他们念咒时,天空会飘过几朵祥云,落下细密的雨丝——不多不少,刚好能润透麦田,却不会打湿晾晒的谷物。雨丝里带着淡淡的灵力,落在人身上,像浸了温水的布,舒服得让人想眯起眼。
“神道修士管天象,果然厉害。”季云帆的大枪靠在船舷上,枪缨在风里飘动,“我们战巫族在北境,每年求雨都得杀头牛献祭,哪有这般轻松。”
“镇世王说,修士的本事,就该用在这些地方。”阮南叶的书册在风中哗哗作响,页面上印着神都的地图,“书册上说,神都有‘四阁’,农神阁管耕种,工神殿管造物,商道盟管贸易,天机阁管天象。四阁各尽其职,才让圣州年年丰收。”
飞舟行到第三日,水面渐渐宽阔起来,像铺开了块巨大的银镜。两岸的房屋越来越密,从零散的村庄变成成片的集镇,最后连成一片望不到头的城郭。墨守成的破妄之力探过去,被一股磅礴的灵力挡了回来——那灵力温和却厚重,像是无数条溪流汇成的大海,在天地间织成张无形的网,把整个城郭护在中央。
“快到神都了!”船夫指着远处的城郭,声音里带着敬畏,“那就是楚阳神都,占地八百里,没有城墙,却有‘九霄护城阵’。这阵法是镇世王请四阁修士合力布的,能挡仙人攻击,还能自动调和城里的灵气。你们看城中心的高塔,那是天机阁,塔顶的‘观星水晶’能测千里之外的天象!”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楚阳神都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盘踞在平原上。没有寻常城池的城墙,取而代之的是一圈淡金色的光纹,从地面直冲天穹,像道巨大的光环。光纹上流转着无数符文,时而化作龙形盘旋,时而化作凤影展翅,偶尔还有麒麟、白虎的虚影闪过,显然是无数阵法叠加而成。
光纹之内,楼宇鳞次栉比,飞檐斗拱连绵起伏,从南到北望不到头。最显眼的是城中心的天机阁,高塔直插云霄,塔顶的水晶折射着阳光,在云层上投下斑斓的光影,像给天空戴了串项链。街道纵横交错,宽的能并行十辆马车,窄的只能容两人擦肩而过,却都铺着刻满符文的青石板,走在上面,连脚步都轻快几分。
飞舟靠近神都时,速度慢了下来。水面上停泊着无数船只,运粮的货船长如龙,载客的画舫美如蝶,还有工家修士造的“铁甲船”,船身覆盖着铁皮,船头装着巨大的撞角,却不见半分戾气——撞角上刻着“护航”二字,显然是用来驱赶水怪的。
码头上的热闹像潮水般涌来。商道修士穿着统一的靛蓝袍服,腰间挂着铜制的“通商行”令牌,正指挥着苦力搬运货物。他们手里的“省力符”金光闪闪,一个壮汉贴着符纸,竟能单手扛起半吨重的粮袋,脚步还轻快得像踩着风。农神阁的修士穿着灰布长衫,指尖凝着绿光,往麻袋上一扫便知粮食成色,“这袋谷子湿度超标,得入‘烘干阵’晾三日”“那筐豆子饱满度够了,直接运去粮行”,声音清亮得像在田埂上吆喝。
工神殿的修士最是惹眼,他们穿着镶铜边的短打,推着独轮车穿梭在人群里。车上装着崭新的农具——带符文的镰刀能自动磨刃,刻着“聚力阵”的锄头能省三成力气,还有巴掌大的“除草符”,往田里一撒,杂草就自己枯萎了。一个年轻的工家修士推着辆“木牛流马”,那木头做的牛马竟能自己迈腿,背上的货箱里装着刚造好的零件,齿轮转动时发出“咔嗒”的轻响,引得一群孩童围着看。
“诸位,神都到了。”船夫将飞舟泊在码头,指着岸边的白玉牌坊,“从这里往南走三里,就是朱雀大街。那街宽五十丈,能并排跑二十辆马车,两边的铺子从早开到晚,想吃什么、想买什么都有。”他顿了顿,又指着那圈淡金色的光纹,“进城不用带路引,九霄护城阵会辨善恶。要是心里藏着坏水,刚摸到光纹就得被弹回来,保管进不了城。”
墨守成跳上码头的青石板路,脚下的石板微微发烫。他低头一看,石板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像无数条细小的血管,正源源不断地吸收着天地灵气,顺着地下的脉络汇入远处的护城阵。这阵法竟不是死的,而是像活物般在呼吸——难怪能护着八百里城郭,原来整个神都的每块砖、每块石,都是阵法的一部分。
“这城也太大了吧!”郑沐阳扛着玄铁大刀,往南望了望,朱雀大街的尽头隐在楼宇之后,根本看不见头,“老子骑快马跑一天,能从南头跑到北头吗?”
王一飞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说是骑马,就是工神殿最快的‘飞鸢车’,从南城到北城也得跑两个时辰。镇世王当年建神都时就说了,要让百姓在城里住得舒展,不必挤在方寸之地。”
七人顺着人流往城里走,刚靠近那圈淡金色的光纹,就觉得一股温和的灵力扫过全身,像被温水洗过般舒服。光纹在他们身前分开道口子,待众人走过,又悄无声息地合上,连一丝涟漪都没留下。
进了城,才算真正见识到楚阳神都的雄伟。朱雀大街果然宽得惊人,路面用青石板铺得平平整整,中间留着丈宽的水道,里面流淌着清澈的灵泉,水面飘着荷叶状的灯盏,到了夜里该是满街灯火。街道两旁的铺子鳞次栉比,酒肆的幌子上绣着“醉仙楼”三个金字,绸缎庄的门帘用金线绣着凤凰,连杂货铺的招牌都刻着“聚财阵”,引得铜钱在柜台前叮当作响。
最让人惊叹的是建筑。寻常民宅都是青砖瓦房,屋檐下挂着避雨的符文灯笼;富贵人家的府邸带着小花园,园子里的假山流水竟是用“活水阵”引来的灵泉,四季不涸;官署则气派得多,农神阁的屋顶铺着青瓦,檐角挂着谷物形状的风铃;工神殿的院墙是铁水浇铸的,上面刻着齿轮纹路,阳光下泛着冷光;商道盟最是热闹,门前的广场上停着几十辆马车,伙计们正忙着装卸货物,吆喝声此起彼伏。
“快看,那是‘飞鸢车’!”阮南叶的书册突然往空中飘了飘,指着头顶。众人抬头,只见十几辆木头做的车子正顺着空中的灵线滑行,车身上贴着风符,跑得比马还快。每辆车上都坐着人,有的是抱着货物的商人,有的是赶时间的修士,车铃在风里叮铃作响,却一点也不吵。
“工神殿的杰作,”王一飞解释道,“空中的灵线是用特殊的金属做的,能承载千斤重量。从东城到西城,坐飞鸢车只要一刻钟,比走路快多了。”
墨守成望着那些飞鸢车,破妄之力顺着灵线探去,发现整个神都的空中都布着这样的脉络,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八百里城郭连在一起。而地下的灵脉更密,有的通向水井,让全城的百姓都能喝到灵泉;有的连着粮仓,让谷物常年不腐;还有的通向学堂,让孩子们读书时能心神安宁——这哪里是座城,分明是个用灵力和匠心编织的巨大生命体。
“镇世王真是个了不起的人。”他轻声感叹,十六岁的少年声音里带着真诚的敬佩。以前在云清山脉,听的都是修士争夺灵脉、杀戮不休的故事,从未想过灵力还能这样用——不是为了飞升,不是为了称霸,只是为了让百姓能喝上干净的水,吃上饱满的粮,住上宽敞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