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璇玑初现(1 / 2)

潜入郡王府夜宴?!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吐信,带着致命的诱惑与无尽的危险,瞬间攫住了云澈的全部心神!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液奔涌着冲上头顶,指尖因激动和恐惧而微微发麻。

郡王府邸,守卫森严,贵宾云集,她一个朝廷钦犯,易容潜入,一旦暴露,便是万劫不复,绝无生路!

然而…南怀仁!那个接替汤若望执掌钦天监、深得康熙信任的西洋传教士!他很可能知晓《崇祯历书》未刊稿的下落,甚至…他本人是否就与那神秘的“璇玑使者”有关?!这是目前唯一可能触及核心秘密、扭转乾坤的机会!错过今夜,不知何时再有!

赌!必须赌!富贵险中求,绝境之中,唯有行险一搏!

云澈眼中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厉色,瞬间做出了决断。她迅速观察王府外围格局——高墙深院,正门侧门皆有护卫,难以潜入。她的目光最终锁定在王府西北角一处相对偏僻的院落,那里墙外有几棵高大的古树,枝叶繁茂,探入墙内。

她绕到树下,深吸一口气,凭借这些年暗中锻炼出的、远超寻常闺秀的敏捷,手足并用,艰难地攀上树干,藏身于浓密的枝叶之后,小心地向墙内望去。

墙内是一处小花园,假山点缀,林木幽深,此时恰好无人。她估算好距离,咬紧牙关,看准下方一丛茂密的冬青灌木,纵身向下一跃!

“噗!”身体砸入灌木丛中,发出一声闷响,枝叶断裂的刺痛感传来。她强忍疼痛,屏息凝神,伏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远处隐约传来宴会的丝竹声与笑语声,花园附近并无人被惊动。

她成功了!第一步!

她迅速爬出灌木丛,整理了一下被刮破的衣衫,压低身形,凭借阴影和园林景物的掩护,向着宴会灯火通明的主宅区域潜行。她必须找到一个合适的身份混进去。

机会很快到来。一名端着空托盘、似乎刚从厨房出来的小丫鬟,正匆匆走向主宅侧面的廊道。云澈如同猎豹般从暗处窜出,一手捂住其口鼻,另一手在其颈后某处穴位用力一按!那小丫鬟哼都未哼一声,便软软晕倒。

云澈迅速将其拖入假山后,飞快地与她互换了外衫(幸好郡王府丫鬟服饰统一),又用随身带的简易易容材料略微调整了自己的面部轮廓,使其更显平凡稚气。她将昏迷的丫鬟藏好,深吸一口气,端起那只空托盘,低眉顺眼地走出假山,汇入了往来穿梭的仆役人流之中。

心跳如鼓,但脚步却刻意模仿着周围仆役的节奏,不敢有丝毫异常。她随着人流走向喧闹的宴会花厅。

花厅内灯火辉煌,觥筹交错,丝竹悦耳。宗室勋贵、文人雅士齐聚一堂,主位之上,那位闲散郡王正满面红光地陪着一位身着西洋教士黑袍、面容清癯、目光睿智的南怀仁交谈,神态颇为恭敬。周围还有几位看似朝廷官员的作陪。

云澈低垂着头,和其他仆役一样,安静地侍立在角落阴影处,添酒续水,耳朵却如同最敏锐的雷达,全力捕捉着主桌的每一句交谈。

起初多是些诗词唱和、风花雪月的闲谈。酒过三巡,郡王似乎有些微醺,话题渐渐转向了天文历法。

“…南大人此番修订《时宪历》,精准无比,陛下圣心大悦,实乃我朝幸事啊!”郡王奉承道。

南怀仁谦逊地笑了笑,用略带口音的汉语道:“王爷过誉。此乃陛下圣明,信任西学,亦赖钦天监同仁及…前辈汤公之遗泽,方能成事。”

提到汤若望,席间气氛微微一顿。

一位官员试探着问:“听闻南大人近日仍在整理汤公遗稿?可有新的发现?”

南怀仁神色略显凝重,微微颔首:“汤公学识渊博,留下的手稿笔记浩如烟海,其中多有精深见解,尤其是一些关于…西域古星象的推演与注释,与中土之法颇有不同,令人惊叹。只是…年代久远,部分稿件散佚残缺,解读颇为不易。”他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

西域古星象!云澈的心脏猛地一缩!来了!

郡王似乎对此很感兴趣,追问道:“哦?西域星象?本王也曾听闻其神秘,不知与中土有何不同?汤公可曾留下相关专着?”

南怀仁沉吟片刻,道:“专着未必,但确有一些散篇论述,尤其是一些关于…‘七政四余’特殊推演法与西域‘黄道十二宫’星官体系的比对参研,甚为精妙。可惜…最重要的几卷核心注疏…据说当年并未收入钦天监书库,似是汤公私下研究之用,如今…唉,不知所踪了。”他摇了摇头。

《崇祯历书》未刊稿!核心注疏!不知所踪!云澈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南怀仁果然知道!而且他也在寻找!

她强压激动,继续倾听。

另一官员笑道:“或许汤公藏于家中了吧?听闻其故居书房暗格甚多…”

南怀仁苦笑:“早已搜寻多次,一无所获。汤公晚年…心思缜密,或许藏于他处亦未可知。”他话锋一转,似乎不愿多谈,“再者,星象之学,深奥晦涩,需静心钻研,宴席之上,不谈也罢,不谈也罢。”

众人见状,便也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云澈心中却已翻江倒海!南怀仁的话证实了《崇祯历书》未刊稿的存在和价值!而且,它极可能不在钦天监,也不在汤若望故居!那会在哪里?!“璇玑使者”又会是谁?!

宴会持续,云澈却如坐针毡。她必须想办法与南怀仁单独接触!但机会渺茫。

终于,宴席渐散,宾客开始告辞。南怀仁也起身,郡王亲自相送。

云澈心中焦急,知道机会稍纵即逝。她冒险借着上前收拾杯盏的机会,极其隐晦地、用指尖在南怀仁即将放下的酒杯旁,蘸着酒水,飞快地划了一个极其简单的符号——那是一个从舅舅手稿中学来的、代表“西域”和“疑问”的古老标记!

南怀仁的手微微一顿,目光极其快速地扫过那个迅速消失的酒痕,又扫过云澈低垂的脸庞,睿智的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惊诧与探究,但瞬间便恢复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与郡王谈笑风生地向外走去。

云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他是否领会。

送走南怀仁,郡王似乎兴致仍高,又与众宾客品茶闲聊了片刻,才纷纷散去。

云澈随着仆役人流退出花厅,心中忐忑又失望。南怀仁没有反应,或许根本没注意到,或许注意到了却不愿理会。

她必须尽快离开王府。她低着头,向王府侧门走去。

就在她即将走出侧门时,一名看似王府管事的中年人忽然拦住了她:“你,跟我来一下,厨房那边缺人手搬点东西。”

云澈心中一凛,暗叫不好,难道是暴露了?她握紧袖中银簪,面上却恭敬道:“是。”

那管事并未带她去厨房,而是将她引到一处无人的回廊拐角,左右看看无人,迅速塞给她一张折叠的小纸条,低声道:“有人给你的。快走!”说完,不等云澈反应,便转身匆匆离去。

云澈愣在原地,心脏狂跳!她迅速躲到阴影处,展开纸条。

上面只有一行极其潦草、仿佛仓促写就的拉丁文与汉字混杂的字迹:

“明日晚亥时,宣武门天主堂告解室。勿带旁人。”

是南怀仁!他看到了!他懂了!他回应了!

巨大的狂喜和兴奋瞬间冲垮了之前的忐忑!云澈几乎要喜极而泣!她成功了!她真的撬开了一条缝隙!

她强压激动,将纸条吞入口中咽下,迅速从侧门离开王府,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一整天,云澈都在极度的期待和紧张中度过。她反复推演着与南怀仁会面的各种可能,准备好说辞,检查了易容。亥时将至,她再次悄然潜入城中,来到宣武门附近那座由利玛窦、汤若望等人建立的、略显陈旧的天主堂。

夜晚的教堂空旷寂静,只有几盏长明灯在黑暗中摇曳。告解室如同一个沉默的黑色木盒,立在角落。

云澈深吸一口气,推开告解室的门,坐了进去。狭小的空间内,只有木质隔板对面传来的、平稳的呼吸声。

沉默良久,隔板对面,传来了南怀仁那低沉而略带口音的声音,直接用的是汉语:“你是谁?为何会用那个符号?”

云澈压低声线,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沙哑而沧桑:“一个…追寻真相的迷途之人。冒昧打扰神父,只因事关重大,关乎汤若望神父未竟之业,亦关乎…社稷安危。”

对面沉默了片刻:“真相?何种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