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进圣心庵(1 / 2)

裕亲王那低沉而锐利的问话,如同冰冷的匕首,抵在了云澈的咽喉之上。马车在空旷寂静的街道上疾驰,车厢内却弥漫着比车外寒风更刺骨的紧张与对峙。

“告诉本王,你到底…拿到了什么?”

云澈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死死攥着袖中那枚淬毒的银簪,指尖冰凉,后背却已被冷汗浸透。说?还是不说?

说出《幽冥法典》和龟甲的存在,意味着将最大的底牌和致命的秘密暴露给这位位高权重、心思难测的亲王。他究竟是真心护持社稷,还是另有所图?他会不会为了某种利益或自保,转而将她与秘典一同献给盛怒的康熙?风险太大!

不说?裕亲王刚刚冒险救了她,此刻显然已认定她手握关键之物。断然否认或含糊其辞,只会彻底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或许能借力的庇护,甚至可能立刻激怒对方,后果不堪设想!

电光石火间,云澈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她猛地一咬牙,选择了…半真半假,祸水东引!

她抬起苍白的脸,眼中逼出惊魂未定与一丝被逼到绝境的愤懑,声音带着颤抖:“王爷明鉴!奴才…奴才确实拿到了一样东西!但并非什么惊天秘宝,而是…而是一本…一本记录着西域邪教炼制歹毒药物、戕害宫妃皇嗣的…罪证账册!”她刻意将《幽冥法典》扭曲成“罪证账册”,弱化其可怕性,并指向宫闱阴私,而非动摇国本的阴谋。

“罪证账册?”裕亲王眉头紧锁,目光如炬,“何种账册?从何得来?记载何事?”

云澈深吸一口气,继续编造,将线索引向已死的刘太医和神秘的贺嬷嬷:“奴才…奴才在宫中暗查时,无意中发现太医院刘太医与慈宁宫贺嬷嬷勾结,利用西域邪方,炼制一种名为‘红颜悴’的阴毒药物,暗中控制、戕害妃嫔,甚至…甚至可能危及太皇太后凤体!那账册便是他们记录用药对象、份量及…及其背后指使之人线索的凭证!奴才拼死才从他们的一处秘密联络点(她指驼铃巷作坊)夺得此物,却因此遭来杀身之祸!”

她将“癸水”、“赤髓”的可怕威力隐去,代之以宫斗中常见的“毒药”说辞,并将矛头直指康熙也在意的后宫阴私和太皇太后安危,更能触动裕亲王作为宗室亲王的神经!

果然,裕亲王听完,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眼中爆发出震惊与怒火:“竟有此事?!刘太医?!贺嬷嬷?!他们好大的狗胆!”他猛地一拍车壁,“账册现在何处?!”

云澈心中稍定,面上却露出极度恐惧与不舍:“如此要命的东西,奴才岂敢带在身上?早已…早已藏于一绝对安全隐秘之处。只待…只待时机成熟,面呈皇上,或交予王爷,揭露奸佞,肃清宫闱!”她暗示账册的存在,却绝不交出,保留主动权。

裕亲王死死盯着她,眼神变幻莫测,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车厢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辘辘声。

良久,裕亲王才缓缓开口,声音沉凝:“若你所言属实,此事确乃滔天大罪!然,空口无凭,本王需亲眼见到那账册,方能决断。”

云澈心中冷笑,面上却恭敬道:“王爷放心,待风声稍缓,奴才定当取来账册,呈予王爷过目。只是眼下…‘影’卫与那些邪教爪牙追杀甚急,奴才…奴才实在不知该信任谁,该往何处去…”她适时流露出脆弱与迷茫,以退为进。

裕亲王沉吟片刻,道:“本王既救你出来,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但你如今确是钦犯之身,陛下盛怒未消,宫中眼线遍布,本王也不能公然庇护你。”

他话锋一转:“为今之计,唯有先将你安置于一绝对隐秘、无人能想到之处,暂避风头,再从长计议。”

“王爷欲将奴才安置何处?”云澈警惕地问。

裕亲王目光深邃,缓缓吐出几个字:“圣心庵。”

圣心庵?!云澈心中猛地一震!那是位于京西香山脚下的一处皇家尼庵,规模不大,却极其清静隐秘,历来是宫中犯了错或失宠的妃嫔、宗室女眷带发修行或软禁之所!由内务府直接管辖,守卫森严,等闲人根本无法靠近,却也因其特殊的“冷宫”性质,反而容易灯下黑,不易被敌人想到!

“圣心庵主持静慧师太,乃本王母族旧识,为人刚正,可托付一二。”裕亲王补充道,“你可扮作投亲的带发修行居士,暂居庵中后山精舍,轻易不出。本王会派人暗中保护并与你联络。待时机成熟,再图后计。”

云澈脑中飞速权衡。圣心庵确是一个出人意料的藏身之所,且有裕亲王的安排,暂时安全应有保障。但…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软禁?裕亲王将她置于其掌控之下,是否也别有用心?

然而,眼下她已无更好选择。皇宫回不去,宫外处处杀机,裕亲王是目前唯一可能借力的势力。

“奴才…全凭王爷安排。”她垂下眼帘,恭顺应道。

裕亲王点点头,对车外低语几句。马车立刻调转方向,向着城外香山方向疾驰而去。

天色微明时,马车在香山脚下一条僻静小路停下。一名早已等候在此、做仆妇打扮的中年女子悄然上车,递给云澈一套粗布棉袍和头巾。

“换上,跟我走。”女子语气平淡,眼神却锐利。

云澈迅速换装,打扮成寻常村妇模样。裕亲王深深看了她一眼:“好自为之,静候消息。”说罢,马车便迅速离去。

云澈跟着那仆妇,沿着山间小径蜿蜒上行,绕开圣心庵正门,从一处极其隐蔽的后山角门进入了庵堂范围。庵内果然清静异常,偶有青衣尼姑走过,也是低眉顺目,悄无声息。

仆妇将她引至后山一处独立的小小精舍,推开木门:“居士便在此歇息,一应饮食日用,会有人送来。无事切勿外出,更不可踏入前庵打扰师太清修。”

精舍内陈设简单却干净,一床一桌一椅,窗外可见萧疏山林,确实是个幽闭避世的好去处。

“有劳嬷嬷。”云澈低声道。

仆妇不再多言,躬身退下,并从外间轻轻合上了门扉。

云澈独自站在精舍中,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巨大的疲惫感瞬间袭来。她瘫坐在冰冷的木床上,环视这间新的牢笼,心中五味杂陈。

暂时安全了。但她知道,危机远未解除。裕亲王并非完全可信,《幽冥法典》绝不可交出,老妪和铃铛儿生死未卜,“影”和“玄”的威胁如影随形…她必须利用这难得的喘息之机,尽快破解法典之秘,找到反击之法!

她小心翼翼地从贴身内袋中取出那半块紫色星辰龟甲,借着窗外微光仔细端详。龟甲上的星辰图案古老而神秘,触手冰凉,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它与《幽冥法典》中那控制“幽冥之眼”的装置图案如此相似,定然是关键之物。但它究竟如何使用?与法典又有何具体关联?

还有麻姑那句偈语:“鬼面非一面,幽冥眼未眠。欲破璇玑锁,需寻故纸篇。”“故纸篇”她已找到,正是《幽冥法典》。那“璇玑锁”又是指什么?是指那“九转璇玑”机关?还是另有所指?

无数谜团在脑中盘旋,她却毫无头绪。看不懂西域文字,一切便是空中楼阁。

她正心烦意乱,精舍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和碗碟放在地上的声音。是送饭来了。

云澈收敛心神,起身开门。门外放着一个食盒,却空无一人。她提起食盒回到屋内。

饭菜简单,一粥一馍一碟素菜。她并无胃口,但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一些以保持体力。就在她准备收拾碗筷时,手指无意中触碰到食盒底层,感觉似乎…有夹层?

她心中一动,仔细摸索,果然发现盒底有一处极其细微的缝隙。她用指甲小心翼翼撬开,里面竟藏着一小卷卷得极细的纸条!

有人通过这种方式传递消息?!是裕亲王?还是…其他人?!

她迅速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极其娟秀的小字:

“今夜子时,后山听松石,故人候。”

今夜子时!后山听松石!故人?!是谁?!裕亲王的人?老妪的人?还是…陷阱?!

云澈的心脏再次提了起来。去?还是不去?

风险巨大!但也可能是获取信息、打破僵局的唯一机会!

挣扎良久,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必须去!

夜幕降临,山风呼啸,庵中梆子声悠远而寂寥。云澈和衣而卧,却毫无睡意,全身感官警惕着外面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