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怨怼村的戾气(1 / 2)

刘子洋把最后半块主见饼塞进嘴里,饼子干得噎人,得就着水才能咽下去,渣子掉在衣襟上,像撒了把黑土。赵虎正用果司机给的铁丝捆扎激光切割器的导线,边捆边骂:“盲从村那帮人,跟没头苍蝇似的,别人往火坑里跳他也跟着蹦,问他为啥,他说‘大家都跳’,这脑子是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墨宝驴被拴在一棵老梨树上,正低头啃树皮,啃得“咯吱咯吱”响,像是在发泄心里的窝囊气,蹄子时不时刨着地,带起一串土坷垃。宋悦薇的全息屏悬在一道土墙上,屏幕里裹着一团黑漆漆、黏糊糊的雾气,像没搅开的墨汁,看着就堵心,碰一下就沾一手洗不掉的黑,透着股子“啥都能挑刺”的戾气,每一缕雾丝都像小刀子,嗖嗖地往人身上扎,谁碰谁倒霉,半点顺心的地方都没有,芝麻大的事儿能吵翻天,绿豆大的坎儿能记一辈子,把好好的村子变成个火药桶,谁见谁都带刺,一句话不对就炸,风一吹就冒火星子,雨一淋就泛酸水。

“下一站怨怼村,”宋悦薇指尖刚靠近屏幕,那团黑雾就“滋啦”冒了股黑烟,赶紧缩回手,“这雾叫‘戾气雾’,比跟风雾更糟心——它不盲从,也不娇气,就往人心里泼‘脏水’:以前借把锄头还回来擦得锃亮,现在借个碗都得盯着‘别给我磕了’,还回来能翻来覆去检查三遍,说‘你看你给我磕了个印子’;以前拌两句嘴转身就忘,现在吵一架能记十年,见了面就翻旧账,说‘你当年欠我两毛钱没还’;明明一句话能说开的事儿,偏要往歪了想,把‘和气’泡成‘怨怼’,把‘体谅’熬成‘记恨’,连吃饭都得瞪着对门,生怕人家多吃了一口,把好好的村子变成个大醋缸,人人都憋着股子气,见谁都不顺眼,半点容人的肚量都没了,你踩我一脚我得还你一拳,你瞪我一眼我得骂你三天,问他为啥,他说‘凭啥他占我便宜’,其实那便宜还没芝麻大。”

苏清颜正往瓦罐里熬“宽心汤”,汤里飘着些黄澄澄的油花,是她收集的“体谅记忆”:邻居说“你家的鸡啄了我家的菜,没事,下次赶开点就行”的宽和;亲戚说“你借我的钱晚点还没事,我不急用”的体谅;老人说“年轻人犯错难免,别往心里去”的豁达;孩子们说“你刚才推了我,算了,我还想跟你玩”的单纯……“怨怼村以前不叫这名儿,叫‘宽和村’,”她用长柄勺搅着汤,汤里的油花聚了又散,“村里靠做豆腐出名,以前做豆腐得大伙搭伙,你磨浆我点卤,他压豆腐,谁多干点少干点没人计较,说‘都是为了把豆腐做好’。老辈人说‘人心得像豆腐脑,得嫩点,别像豆腐干,硬邦邦的硌人’,谁家要是太较真,会被人笑话‘心眼比针眼还小,装不下半点事’,连豆腐都卖不出去。”

“满肚子火气的人,比刺猬还招人嫌。”刘子洋摸了摸腰上的青铜徽章,徽章在接触到那戾气雾时,表面蒙了层薄薄的黑灰,像被烟熏过,擦都擦不掉,透着股子洗不清的晦气,“熵组织这是想把人变成斗鸡,见谁都想啄两口,丁点小事都能炸毛,活得累不累?”

这次搭的是辆拉豆腐的平板车,司机姓窦,是怨怼村窦家的后人,在邻村开了个豆腐坊,生意还行。窦司机的平板车铺着层厚塑料布,虽然硌得慌,但比果司机的货车干净,就是豆腐的腥气混着点酸味,闻着有点怪。

“这村子以前多和气,”窦司机一边赶车一边说,“我爷爷那辈,谁家做了新豆腐,都给街坊邻居送一碗,你尝尝我的,我尝尝你的,说‘你家的石膏放得少,嫩’,‘你家的压得实,香’。现在……”他往车斗里的豆腐指了指,“你看这些豆腐,边角都切得整整齐齐,一点碎的都没有,为啥?怕送过去人家说‘你给我的都是碎的,好的留着自己吃’。前儿我给村西头的二婶送豆腐,她拿个放大镜照了半天,说‘你这豆腐里有个黑点,是不是没洗干净?想糊弄我’,其实那黑点就是个小芝麻,我都跟她解释了,她非说我故意的,骂了我半天,把豆腐扔回来,说‘我不稀罕’。”

车窗外的景象越来越“别扭”,路边的篱笆扎得密密麻麻,上面还挂着碎玻璃,生怕谁伸手过去;墙上刷满了“记仇”的标语:“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别让人占你便宜”“有仇不报非君子”,字写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子狠劲儿;有个豆腐摊摆在路边,卖豆腐的老太太瞪着眼睛盯着买主,买主多拿了张纸,她立刻夺过来说“你拿那么多纸干啥?想占便宜啊?一张够了!”,买主气的把豆腐扔了,说“你这老太太,一点不随和”,俩人吵了起来,越吵越凶,差点动手。

“这老太太以前可和气了,”苏清颜指着吵架的人,“有回我来采风,买她的豆腐,多给了五毛钱,她追了我半条街给我送回来,说‘该多少是多少,多一分都不能要’,现在……”她叹了口气,“以前村里的人,虽说也计较,但计较的是‘理’,不是‘气’,现在倒好,啥都计较,计较来计较去,把和气都计较没了,只剩下一肚子火。”

赵虎用度能检测仪对着村子照了照,仪器屏幕红得发紫,数字跳得飞快,最后定格在一个数上:“戾气指数98%,宽和指数2%!我的天,这比盲从村的跟风指数还邪乎!熵组织这是想把人变成炸药包啊,一点火星子就能炸,连点小事都容不下!”

快到村口时,就见以前写村名的地方,现在立着块破木板,上面用红漆写着“怨怼村”,旁边还画了个龇牙咧嘴的小人,手里拿着个棍子,看着就透着股子不怀好意。村口的老槐树上,以前挂着个“和解铃”,谁家吵架了,去摇铃,村里的老人就去调解,摇完铃,再大的气也消了一半。现在和解铃被人砸了,碎片扔了一地,树杈上挂着个破喇叭,正循环播放着“别信任何人”“谁都想占你便宜”“防人之心不可无”,声音尖刻,听得人心里发毛。

“以前那铃铛一响,吵架的人就不吵了,”窦司机停下车,“有回我三叔和四叔为了宅基地吵得差点动手,我爷爷去摇了铃,俩兄弟立马停了,跟着老人去公堂(村里商量事的地方),说开了就好了,现在……”他往破喇叭上啐了口,“前儿我见着俩小孩为了个玻璃球吵,他们爹妈跑过来,不是劝,而是帮着自己家孩子吵,最后俩大人打起来了,说‘我家孩子不能受委屈’,其实那玻璃球还是我送的,不值一毛钱。”

他们走进村子,就被一股说不出的“火药味”裹住了。这感觉不像戾气雾的黑,也不像跟风雾的乱,就是那种“啥都不顺眼”的憋屈——走在路上,人人都皱着眉头,见了人要么扭过头假装没看见,要么瞪一眼“你瞅啥”,你要是回一句“瞅你咋地”,他能立马跟你干起来;聊天时,三句话不离“谁谁谁对不起我”“谁谁谁占我便宜”,越说越气,最后拍着大腿骂;有个媳妇在院子里晒被子,故意往对门院子里挪了挪,对门的媳妇看见了,赶紧把自己家的被子往这边挪,说“你想占我家地方?没门!”,俩媳妇隔着篱笆就吵起来,从晒被子吵到三年前借酱油没还,越吵越离谱;有个老头蹲在门口抽烟,见邻居家的鸡往这边走了两步,抄起石头就砸,骂“你妈的鸡也想占我家地盘?滚回去!”,邻居听见了,拎着棍子就出来了,说“你砸我家鸡干啥?我还想砸你家狗呢!”。

村中心有个“和气堂”,以前是村里调解矛盾、商量事的地方,谁家有别扭了,去和气堂坐下,喝杯茶,说开了就好了,老人常说“和气堂里没仇人,喝杯茶就消气”。现在和气堂的门被人用石头堵死了,墙上用红漆写着“谁去谁傻”“别让人卖了还帮着数钱”,旁边还画了个大大的叉,叉上还滴着红漆,像血,看着特吓人,却透着股子心虚的刻薄。

“以前和气堂的门槛都被踩平了,”苏清颜指着堵死的门,“有回我来这儿,见着个老太太哭着进去,说儿媳妇不孝顺,出来的时候笑了,说‘老人说的对,我也有不对的地方’,现在……”

一个叼着烟袋的老头从旁边经过,见了他们,斜着眼说“外来的吧?少管闲事,我们村就这样,谁也别想占谁便宜,挺好,省得被人欺负。”说完,往地上吐了口痰,刚好吐在对门的门槛上,对门立刻冲出个老太太,指着他骂“你故意的吧?往我家门口吐痰,找死啊!”,老头也不含糊,回骂“我吐我家门口,关你屁事,你家门槛长眼睛了?”,俩人吵得唾沫横飞。

“检测到戾气雾的核心在村西头的‘宽心井’,”宋悦薇的屏幕突然亮了一下,“那井以前是全村的水源,谁家打水都得排队,前面的人会帮后面的人打一桶,说‘你拎不动,我帮你’,现在……”屏幕上的宽心井被一圈高高的石头墙围起来了,墙上插着碎玻璃,井口盖着块大石板,上面用红漆写着“自家井,外人勿用”,旁边还画了个骷髅头,看着特唬人,却透着股子“怕人沾光”的小气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