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盲从村的跟风(1 / 2)

刘子洋嚼着从易损村带的坚韧汤渣子,那玩意儿像煮烂的树皮,没味儿还塞牙。赵虎正用铁司机给的砂纸磨激光切割器的刃口,边磨边骂:“易损村那帮人也太娇气了,风一吹就倒,比豆腐还嫩。我瞅着那脆弱者摔一跤哭成那样,都想给丫一巴掌,让他知道啥叫真疼!”墨宝驴被拴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上,正低头啃树根下的青苔,尾巴甩得有气无力,像是还没从脆薄雾的劲儿里缓过来。宋悦薇的全息屏悬在村口的石碾子上,屏幕里裹着一团灰蒙蒙、乱糟糟的雾气,像被人踩过的棉絮,看着没章法,却拧成一股绳,透着股子“别人干啥我干啥”的糊涂劲儿,每一缕雾丝都像小木偶的线,被看不见的手牵着,别人往东它绝不往西,半点自己的主意都没有。

“下一站盲从村,”宋悦薇指尖划过屏幕,那团灰雾立刻跟着指尖动,指尖停它也停,跟没头苍蝇似的,“这雾叫‘跟风雾’,比脆薄雾更窝囊——它不娇气,也不吹牛,就往人脑子里灌‘糊涂汤’:别人说东好,他就觉得西是垃圾;别人说这事不能干,他就吓得连碰都不敢碰;明明自己有主意,偏要瞅着别人的脚后跟走,把‘主见’泡成‘盲从’,把‘判断’熬成‘跟风’,连吃饭都得看邻居家吃啥,生怕自己吃错了,把好好的村子变成个提线木偶剧团,人人都被别人牵着走,别人说黑就不敢说白,别人说圆就不敢说方,半点自己的脑子都不动,别人跑他也跑,哪怕前面是火坑,别人喊‘跳’他就闭着眼往下蹦,问他为啥,他说‘大家都跳,肯定没错’。”

苏清颜正往陶瓮里装“主见饼”,饼子黑乎乎、硬邦邦的,是她收集的“自己拿主意记忆”:老农说“这地适合种豆子,别人都种麦子我也不换”的笃定;手艺人说“这花纹我觉得这样好看,不用跟别人学”的坚持;小贩说“这价钱我觉得公道,别人卖得高我也不降”的实在;孩子们说“我就想这么玩,你们玩你们的”的执拗……“盲从村以前不叫这名儿,叫‘自决村’,”她用布擦了擦饼子上的灰,“村里靠种果树吃饭,以前种啥果树,谁家都有自己的主意,你种苹果,我种梨,他种桃,说‘果子不一样,才好卖’。老辈人说‘脑子长在自己脖子上,别长在别人后脑勺上,别人的路不一定适合你’,谁家要是啥都跟着别人学,会被人笑话‘没脑子,跟屁虫’,连果树都种不好。”

“满脑子别人主意的人,比没脑子还可怜。”刘子洋摸了摸腰上的青铜徽章,徽章在接触到那跟风雾时,表面蒙了层薄薄的灰,像放久了的旧镜子,照不出自己的模样,全是别人的影子,“熵组织这是想把人变成没头的苍蝇啊,别人往哪儿飞他就往哪儿撞,连撞墙都不知道躲。”

这次搭的是个收水果的小货车,司机姓果,是盲从村果农的亲戚,每年这时候都来收果子。果司机的车斗里铺着塑料布,虽然有点黏糊糊的,沾着不少烂果子,但比铁司机的三轮车稳当,就是车厢里一股烂果子味儿,闻着有点酸。

“这村子以前多有主意,”果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吐瓜子皮,“我爷爷那辈,有人说种葡萄挣钱,全村人都跑去种葡萄,就老果爷不种,说‘咱这土不适合葡萄,还是种山楂靠谱’,结果那年葡萄全烂在地里,就老果爷的山楂卖上了价,现在……”他往车窗外指了指,“前儿我来收果子,见着村里最会种梨的果二叔,别人说‘今年苹果贵’,他就把梨树全砍了,种上苹果苗,结果苹果苗刚栽上,又有人说‘梨要涨价了’,他又想把苹果苗拔了,被他媳妇拦着,俩人吵了半天,说‘大家都种苹果,咱不种就亏了’。”

车窗外的果园一片狼藉,刚栽的苹果苗旁边还留着梨树根,刚种的桃树中间插着苹果树,明显是反复改种,没个准谱。路边的墙上刷满了“跟风”的标语:“大家都做的肯定对”“跟着大溜走,准没错”“别自己瞎琢磨,累死也白搭”。村口那棵老枣树下,以前放着块“主意板”,谁家有啥好想法、新点子,都写在上面,供大家参考,不是让大家照搬。现在主意板上贴满了“别人都在干啥”的纸条:“东头老王家种了三亩草莓”“西头老李家买了台新收割机”“南头老赵家的孩子去城里学画画了”,密密麻麻的,却没一张写着“我想干啥”。

“以前这板子上的主意,都是‘我觉得这样行’,”果司机停下车,“有回我爹想给桃树嫁接,怕弄不好,往板子上写了句‘谁会嫁接桃树?’,结果张大爷、李大叔好几个会的都留了话,说‘我教你,不过得按我的法子来,我的法子试过,靠谱’,现在……”他往纸条上啐了口,“前儿我见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想回村搞电商卖果子,见板子上写着‘大家都去城里打工了’,就把电脑卖了,也跟着去城里端盘子,他娘跟我哭,说‘我儿子明明想搞电商,咋就跟着别人去端盘子了’。”

他们走进村子,就被一股说不出的“糊涂气”裹住了。这感觉不像跟风雾的乱,也不像脆薄雾的娇,就是那种“没自己主意”的窝囊——走在路上,人人都东张西望,看别人往哪儿走,别人停他也停,像一群被赶的羊;聊天时,三句话不离“某某某说”“大家都这样”,问他自己咋想的,他就愣半天,说“大家都这样,肯定没错”;谁家买了新东西,不出三天,半个村子都得买,哪怕自己用不上,也说“别人都有,我也得有”;孩子们玩游戏,必须得看邻村的孩子玩啥,邻村玩弹珠,他们就绝不玩沙包,哪怕弹珠玩腻了,也说“大家都玩弹珠,咱也得玩”。

村中心有个“议事亭”,以前是村里商量事的地方,谁家有啥想法,都能去说,大家七嘴八舌讨论,最后拿出个最合适的主意,说“这主意是咱自己想的,错了也认”。现在议事亭里挤满了人,却没人说话,都盯着亭中央的一个大喇叭,喇叭里放着邻村的消息:“邻村今天都去挖井了”“邻村今天都在学做豆腐”“邻村今天都在给果树剪枝”,喇叭一响,村里人就跟被针扎了似的,一窝蜂地往外跑,照着喇叭里说的做,问他们为啥,他们说“邻村人比咱聪明,跟着他们准没错”。

“以前议事亭里吵得跟菜市场似的,”苏清颜指着喇叭,“有回我来采风,见着大家讨论修水渠,张大爷说往东修,李大叔说往西修,吵了一下午,最后拿出个折中方案,俩人事后还凑一起喝了顿酒,说‘不管往哪修,是咱自己商量出来的,错了也甘心’,现在……”

一个戴草帽的中年人从旁边经过,听见这话,茫然地看了他们一眼,说“你们是外来的吧?别乱说话,跟着大家走准没错。你看邻村多好,啥都走在前面,咱跟着学,准能过上好日子。”说完,见前面有人往果园走,也赶紧跟了上去,生怕落下。

“检测到跟风雾的核心在村北头的‘跟风碑’,”宋悦薇的屏幕突然亮了一下,“那碑以前是块‘自决碑’,上面刻着‘自己的路自己走,自己的主意自己拿’,谁家做了有主见的事,名字会被刻在旁边,现在……”屏幕上的碑被一层厚厚的灰泥糊着,上面刻满了邻村人的名字,还有“跟着某某某准没错”“大家都这样”之类的话,把原来的字全盖住了,看着就透着股子“没自己”的糊涂劲儿。

他们往跟风碑走,路上的“跟风”越来越离谱:有个儿子见爹在浇地,也不管自己家的地湿不湿,扛起锄头就跟着浇,说“爹浇地,我也浇,肯定没错”;有个媳妇见邻居在做棉袄,也不管现在是夏天,找出棉花就开始缝,说“大家都在做,肯定是我记错季节了”;那个戴草帽的中年人,见别人都在给果树施肥,也不管自家的果树刚施过肥,拿起肥料就撒,说“大家都撒,我不撒就亏了”;孩子们见邻村的孩子在学写毛笔字,哪怕手里拿着铅笔,也非得竖着写,说“大家都这样写,肯定是对的”。

“以前村里的人,虽说也商量,但商量完总有自己的主意,”果司机边走边说,“问‘种啥好’,说‘我觉得种苹果好,我家的地适合’,说‘我觉得种梨好,我会嫁接’,现在倒好,问他种啥,他说‘看大家种啥’,问他为啥,他说‘大家种的肯定好’,跟没长脑子似的。”

跟风碑在一个小土岗上,被灰泥糊得看不清本来面目,上面的邻村人名密密麻麻的,有的名字被划了又写,写了又划,明显是跟着这个人学了两天,又跟着那个人学了两天,没个准谱。碑旁边堆着不少别人用过的东西:邻村人穿过的旧鞋,邻村人用过的旧农具,邻村人看过的旧书,看着像个废品站,却被村里人当宝贝,说“这是别人用过的,肯定好”。

“核心就在碑底下的‘跟风根’,”宋悦薇的影像飘到碑上,“检测到强烈的跟风波动,跟个吸盘似的,把别人的想法吸过来,再灌进村里人脑子里,让他们觉得‘别人的就是好的,自己的啥都不是’。”

他们刚要靠近跟风碑,就被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拦住了。老头是村里的“带头人”,其实就是个带头跟风的,别人干啥他第一个跟着干,现在手里拿着个小本子,上面记满了邻村的消息,见了谁都念一遍,说“快记着,邻村又有新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