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吧?在忘忧谷和在我逍遥谷,对那些狗腿子来说有区别吗?不都是你无瑕子的地盘?他们该来不还得来?”
话音刚落,旁边的萧潇师娘伸出纤纤玉指,带着宠溺又无奈的笑意,轻轻点了点荆棘的脑门:“你这孩子,聪明绝顶,偏偏就是不肯动动脑子!”
她美目流转,看向一旁含笑而立的神医,“你沈大叔这‘忘忧谷神医’的名号,可不只是在江湖上管用。
庙堂之高,那些达官显贵,谁还没个三灾六病?谁又敢拍着胸脯说自己能长命百岁?
神医妙手回春,活人无数,在朝中积攒的人情和威望,岂是那些只会喊打喊杀的江湖草莽可比?
那些惜命如金的贵人们,巴结你沈大叔还来不及,又怎会为了江湖上这点‘区区小事’,就轻易得罪了这唯一的救命稻草,断了自家的生路?
朝廷的人,敢来逍遥谷撒野,却未必有胆子,敢踏进这忘忧谷半步!”
荆棘如遭当头棒喝,瞬间明悟!
是了!
他猛地看向那位总是笑容温和、气质儒雅的神医。
早年就风闻这位沈大叔医术通神,曾入太医院传授过不传之秘,连皇帝都曾想留他做院正,只是他志不在此,飘然归隐。
原来这忘忧谷,竟是一处连朝廷都要投鼠忌器的“禁地”!
他眼中顿时爆发出强烈的光彩,看向沈澜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佩,脱口赞道:
“沈大叔!高!实在是高!我以前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还以为你们忘忧谷里都是些避世清谈、吃干饭的闲人,没想到您才是真人不露相,潜龙在渊啊!佩服!佩服!”
神医被他这直白又夸张的赞誉说得老脸一红,连连摆手,语气带着一贯的谦和:
“阿棘,言重了,言重了!老夫不过是个治病救人的郎中,略通岐黄之术罢了,当不得如此谬赞。悬壶济世,本分而已。”
无瑕子却把荆棘那句“吃干饭的闲人”听了个真切,顿时吹胡子瞪眼,又是一巴掌呼在荆棘后脑勺上,力道十足:
“混账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忘忧谷卧虎藏龙,岂是你这点微末道行能看透的?给为师听好了!”
他掰着手指数落道:“丹青老鬼一幅画,能让京城的王公贵族抢破头,是真正的千金难求!
书生那笔锦绣文章,连当朝阁老都赞不绝口,请他做幕僚都不去!
花痴培育的那些奇花异草,多少达官显贵捧着金山银山都求不到一株!
棋叟那老家伙,早年指点过的几个弟子,如今都是名震天下的棋圣!仙音妹子的琴艺,那是真正的‘此曲只应天上有’,一曲奏罢,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就连……”
他说到酒仙,卡了一下壳,似乎在努力搜寻其值得称道之处,“……就连老酒鬼,那还真是个吃干饭的?”
萧潇师娘在一旁听得忍俊不禁,掩口轻笑:
“师兄,你这编排人的本事倒是见长。酒仙前辈一身修为超凡入圣,醉梦罗汉拳独步天下,自然是忘忧谷不可或缺的擎天玉柱。”
荆棘听得目瞪口呆,师父师娘口中描述的这些奇人异士,与他过去印象里那些或醉醺醺、或痴迷旁门、或只知风花雪月的“怪人”形象,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兀自有些难以置信,嘴硬地嘀咕道:“他们……他们既然这么有本事,干嘛还窝在这小小的忘忧谷里隐居?出去开宗立派,或者享受荣华富贵不好吗?”
神医沈澜闻言,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发自内心的、宁静平和的微笑,他看着荆棘,目光澄澈:
“棘儿,这世间的追求,并非只有名利二字。住在忘忧谷,与志同道合的老友为伴,莳花弄草,饮酒品茗,弈棋听琴,钻研各自所好,远离纷争,怡然自得。
这份逍遥自在,这份发自内心的平静与快乐,难道不是最大的本事,也是最大的福分吗?”
荆棘看着神医那温暖而满足的笑容,又环视这竹轩清幽、药香浮动、鸟语花香的忘忧谷,心中豁然开朗。
他终于明白了,为何这些身怀绝技的奇人异士,甘愿放弃外界的浮华,隐居于此。
这份超然物外的“乐”,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他看向一脸得意、仿佛占了天大便宜的无瑕子,撇了撇嘴,语气却少了平日的顶撞:
“臭老头,你这运气,还真是好得让人嫉妒。逍遥谷紧挨着这么一块神仙地界,都被你占了,真是……走了狗屎运!”
无瑕子捋着胡子,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哈哈大笑:“哈哈!那是!这都是祖师爷庇佑,师门之幸,福地自有福人居嘛!”
荆棘最见不得老头子这副得意忘形的样子,立刻打断道:“行了行了,别嘚瑟了!说正事!火急火燎把我们叫回来,总不会是就为了显摆你邻居多厉害吧?是不是又有什么不开眼的硬茬子需要小爷去砍了?”
“呸!”无瑕子被他气得胡子一翘,“砍砍砍!就知道砍!一点名门正派、侠义道传人的风范都没有!为师是那种只会打打杀杀的人吗?”
他瞪了荆棘一眼,随即神色一肃。
萧潇师娘适时接口,声音温婉却带着郑重:
“棘儿,是轩儿那边有消息了。他们已成功拔除了关外为祸多年的‘塞王府’,如今,就只剩下那‘辟邪老人’这一条最大的祸根了。
你师父左思右想,反复推演,总觉得以你们目前的实力,对上那深不可测的老魔头,胜算依旧不足五成。
为保万全,他决定将压箱底的本事拿出来,传你们一门他耗费多年心血,近期才最终推演完善的无上绝技!”
“绝技?”荆棘与卫紫绫异口同声,眼中都爆发出强烈的兴趣光芒。
能让老头子如此郑重其事,甚至不惜将他们紧急召回传授的功夫,绝非等闲!
无瑕子再次得意地抚了抚长须,一副高人风范,朗声道:
“不错!我逍遥派源远流长,底蕴之深厚,岂是那些野狐禅可比?门中秘藏无数奇功绝技,浩如烟海!
那‘辟邪老人’听着名头唬人,不过是走了旁门左道的野路子出身,焉能与我逍遥正宗相提并论?”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今日,为师便传你们二人,这门融汇我毕生武道感悟,取天地逍遥之意,名为——‘逍遥御风’的无上神功!”
“逍遥御风?”荆棘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逍遥谷的武学目录,确认从未听闻此名,不禁狐疑地看向无瑕子,直言不讳道:
“老头子,你该不会是现编的吧?我在谷里翻遍了典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咱们门派还有这门功夫?藏得够深的啊!”
无瑕子老脸微微一红,随即强作镇定,咳嗽一声:“咳咳!这个嘛……此功确实非本门固有传承。
它乃是为师这数十年来,观云海之变幻,悟山风之无形,融汇本门《北冥神功》之浩瀚、《凌波微步》之玄妙、《天山六阳掌》之刚柔、《小无相功》之无迹,再参详无数前人典籍,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于近段时间才最终推演成形,创出的独门绝学!你当然没听说过!”
荆棘看着自家师父那略显心虚又强撑面子的模样,再想想他老人家虽然修为精深,但距离那传说中的“天下第一”似乎还有段距离,不由得将信将疑,斜睨着无瑕子,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
“老头子,不是我说你……你自己推演出来的?你……行不行啊?别是闭门造车,弄出个花架子来糊弄我们吧?到时候对上辟邪老魔,可别一招就被人家给破了,那丢的可是咱们逍遥谷的脸!”
他这话说得极其不客气,就差把“不靠谱”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竹轩内,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神医和萧潇师娘都忍俊不禁,看着这对活宝师徒。
卫紫绫也悄悄拉了拉荆棘的衣袖,示意他说话注意分寸。
无瑕子则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荆棘的手指都在哆嗦:“你……你个逆徒!气死为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