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剑叩山门(2 / 2)

封不平三人连忙起身,用袖子胡乱抹去泪水,强自镇定,但看向风清扬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激动与敬仰。

风清扬的目光转向一旁静立、面带微笑的岳不群,直接问道:“不群,人带来了。你想如何处置此事。”

他语气平淡,却隐隐点明岳不群才是当今华山之主。

岳不群对着风清扬恭敬一礼,随即展颜一笑,那笑容带着几分深意:“风师叔,您老人家还记得弟子当年的承诺么。”

他目光转向战意重新升腾的封不平三人,语气轻松,却透着绝对的自信:“无论是群战、车轮战,还是单打独斗,弟子都接着。便是三位师兄一起上,嘿嘿……也无不可。”

这话语中蕴含的睥睨之意,让封不平三人脸色微变,握剑的手更紧了几分。

“哼。“风清扬轻哼一声,对岳不群这故意撩拨的态度有些不满,但也知道这是解决积怨最直接的方式。

他不再看岳不群,目光落在封不平、成不忧、丛不弃身上,沉声道:“不平、不忧、不弃。你们三人,便一起向岳掌门讨教几招吧。师叔在此,为尔等掠阵。”

他没有明说失败的条件,但在场的都是老江湖,自然心知肚明:败了,要么心悦诚服地认输归顺,要么……就是死。

“弟子遵命。“封不平三人齐声应诺,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纯粹的战意。

他们三人自幼一同习武,情同手足,配合早已默契无间。

无需言语,身形一晃,便已呈品字形将岳不群围在当中,一个最简单却最实用的三才剑阵瞬间成型。

长剑出鞘,寒光映日,森然剑气瞬间锁定了阵中的岳不群。

宁中则莲步轻移,走到风清扬身侧,神色平静如水,对场中的对峙似乎毫不在意。

风清扬瞥了她一眼,随口问道:“中儿,依你看,不群几招可胜。”

宁中则闻言,嘴角弯起一抹动人的笑意,带着对丈夫绝对的信任:“师叔说笑了。师兄他如今修为通玄,早已不拘泥于招式多寡。他想第几招胜,便能第几招胜。他们之间的差距……”她轻轻摇头,语气笃定:“实在太大了。”

场中的激斗印证了宁中则的话语。

封不平甫一出手,便是其苦修二十载、引以为傲的绝技“狂风快剑“。

剑光如瀑,层层叠叠,快得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光影,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狂猛霸道地卷向岳不群。

成不忧、丛不弃亦同时发动,剑招刁钻狠辣,或如灵蛇出洞,专取下盘。

或如毒蜂蛰刺,直指要害。

三柄长剑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剑网,瞬间将岳不群的身影吞没。

然而,就在那漫天剑影即将及身的刹那,岳不群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而是快到了极致。

他脚下步伐玄奥莫测,身形飘忽如风中飞絮,又似惊鸿掠影。

华山派顶级轻功“金雁功“与“螺旋九影“在他身上已臻化境。

任凭封不平的狂风如何猛烈,成不忧的刁钻如何阴险,丛不弃的狠辣如何迅疾,那凌厉的剑锋竟连岳不群的一片衣角都沾不到。

他仿佛是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看似险之又险的闪避,都精准地踏在剑势转换间那微不可查的空隙之中,闲庭信步,从容不迫。

数十招眨眼即过,封不平三人已是额头见汗,气息微乱。

他们的招式开始不可避免地出现重复,配合也因久攻不下而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

就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一瞬,一直只守不攻的岳不群动了。

他并指如剑,动作看似缓慢,实则快如闪电。

指尖之上,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紫气骤然吞吐,隐隐发出龙吟般的低啸。

紫霞神功催运到了极致。

嗤。嗤。嗤。

三道细微却尖锐的破空声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

岳不群的手指仿佛同时点在了三处。

目标并非三人身体,而是他们手中灌注了毕生内力、舞得密不透风的长剑剑脊。

叮。叮。叮。

三声清脆悦耳、却又令人心胆俱裂的金铁碎裂声骤然炸响。

在封不平、成不忧、丛不弃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他们视若性命、相伴多年的精钢长剑,竟如同脆弱的琉璃一般,从被点中的地方寸寸碎裂。

无数闪烁着寒光的碎片四散崩飞,叮叮当当地洒落一地。

三人手中,只剩下光秃秃、冰凉刺骨的剑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封不平三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一片惨白,如同死灰。

他们想过会败,甚至做好了重伤乃至殒命的准备。

但从未想过,会是如此干净利落、如此摧枯拉朽、如此……屈辱的败。

他们苦练二十载,引以为傲的剑术,在真正的绝顶高手面前,竟如孩童耍闹般不堪一击。

岳不群仅仅出了一指。

不,是三指。

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他们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坚持、所有的信念。

二十年的卧薪尝胆,二十年的忍辱负重,二十年的剑锋磨砺,在这一指之下,彻底化为齑粉。

“噗。“心高气傲、一生以剑为命的封不平,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落差与绝望,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一股万念俱灰的死意涌上心头。

他双目赤红,悲愤至极地怒吼一声,竟不再看任何人,反手一掌,凝聚起残余的毕生功力,带着一股决绝,狠狠拍向自己的天灵盖。

他宁愿死,也不愿承受这比死更痛苦的失败。

“放肆。“一声厉喝如惊雷炸响。

一直静观其变的风清扬终于动了。

他身形未动,只是袍袖一展,一只枯瘦却蕴含着无上力量的手掌后发先至,如同铁钳般牢牢扣住了封不平拍向自己头颅的手腕。

那足以开碑裂石的一掌,竟被硬生生定在了半空。

紧接着,风清扬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啪“的一声脆响,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扇在了封不平的脸上。

力道之大,直接将他打得一个趔趄,半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混账东西。“风清扬须发戟张,眼中怒火升腾,厉声呵斥,声音中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痛心与愤怒:“切磋比试,输赢乃兵家常事。技不如人,便当知耻而后勇,加倍苦练。动辄便要自裁寻死。你封不平有几条命够这么糟蹋。华山剑宗的脸面,都被你这懦夫行径丢尽了。”

这雷霆一怒,不仅震住了寻死的封不平,也让同样心如死灰的成不忧、丛不弃浑身剧震,羞愧地低下了头。

风清扬余怒未消,凌厉的目光扫向一旁负手而立、面带一丝无辜的岳不群。

他心知肚明,岳不群刚才那碾压式的胜利,以及最后碎剑的举动,固然是实力使然,但也未尝没有故意打击三人、彻底摧毁其心防的用意。

这岳师侄,心机深沉得很。

岳不群被风清扬看得有些讪讪,摸了摸鼻子,语气诚恳了几分:“封师兄,成师弟,丛师弟,切莫如此。非是我刻意羞辱,实乃绝顶之境,与一流高手之间,确有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鸿沟。你们败给我,绝非剑术不精,而是境界之差。一招败北与百招落败,于我而言,并无本质区别。你们……败得不冤。”

他这番话既是解释,也是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然而,这“不冤“二字,听在刚刚经历了信念崩塌的三人耳中,却如同再次重击,让他们的头垂得更低,气息更加萎靡。

二十年的坚持,竟只是“不冤“。

眼看气氛再次陷入冰点,一直未曾开口的宁中则适时地站了出来,扮演起和事佬的角色。

她走到三人面前,声音温和而亲切:“三位师兄,今日能重返华山,本是喜事一桩。同门切磋,印证所学,点到为止即可,何须为了胜负伤了同门之谊。再者说,”

她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巍峨的华山群峰,语气带着诚挚的邀请:“如今我华山派正值用人之际,百废待兴,更需广纳贤才。三位师兄皆是剑术名家,一身修为江湖罕有,若能回归华山,重振剑宗声威,不仅是我华山之幸,更是江湖之福。必能大涨我华山声势,令宵小之辈不敢正视。”

宁中则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既给了三人台阶下,又描绘了重归山门的光明前景。

风清扬也适时地哼了一声,目光灼灼地盯着三人。

封不平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感受着风清扬余怒未消的目光和宁中则殷切的期盼,再看看地上那堆碎裂的剑片,心中那堵坚冰铸就的高墙终于开始松动、崩塌。

成不忧、丛不弃也抬起头,眼中那份死寂的绝望渐渐被一丝迷茫和……微不可察的期待所取代。

中条山的苦寒岁月,终究不是归宿。

华山,才是他们真正的根。

于是,在风清扬的威严注视下,在宁中则的温言劝慰下,在岳不群那深不可测的实力面前,封不平、成不忧、丛不弃三人,终于抛下了最后一点无谓的矜持与执念。

他们扭扭捏捏,不情不愿,强撑着最后一点面子,却又暗自欢喜地,对着岳不群深深一揖:“……封不平、成不忧、丛不弃,愿……愿回归华山,谨遵掌门号令。”

声音虽有些干涩,却终究是说了出来。

岳不群脸上露出了宽和的笑容,亲自上前扶起三人:“好。好。三位师兄师弟能迷途知返,重归华山,实乃本门幸事。过往种种,皆如云烟,自今日起,我华山气剑二宗,再无隔阂,同心戮力,共铸辉煌。”

他目光扫过风清扬和宁中则,三人心照不宣。

剑宗回归,华山实力大涨,人心凝聚。

而嵩山派左冷禅试图借这三人搅乱华山、试探虚实的险恶用心,也随着这三声“愿归“而彻底宣告破产,徒留一场空欢喜,或者说,一场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