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磊落,身形挺拔,腰间斜挂着一个硕大的酒葫芦,不是大师兄令狐冲又是谁?
两人身影在疾驰中交错而过,电光火石间,眼神已然完成了无声的交流。
多年的师兄弟情谊和并肩作战的默契,让令狐冲瞬间读懂了风笑眼中的急切与托付——救人要紧,速送仪琳回恒山驻地!
风笑脚下毫不停留,抱着仪琳如一阵风般掠过令狐冲身侧,目标直指恒山派驻地。
令狐冲心中暗自“呸”了一声:“好你个风笑,重色轻友,把这硬茬子丢给我!”腹诽归腹诽,他手上动作却是快如闪电。
几乎在风笑擦身而过的同时,令狐冲腰间长剑已然出鞘,剑光一闪,带着一股看似随意却又凌厉无匹的气势,精准无比地拦在了田伯光追击的必经之路上,口中笑道:“田兄,何必着急追我师弟?不如留下来,陪我喝杯酒,论论剑道如何?”
田伯光被这突如其来的剑光逼得硬生生刹住身形,定睛一看,又是一个华山弟子,心中更沉。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怒吼道:“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小子!滚开!”手中弯刀带着呼啸的风声,一招“风卷残沙”便朝令狐冲劈头盖脸砍去!
令狐冲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懒洋洋的笑容,眼神却锐利如鹰。
他手中长剑一抖,华山派精妙绝伦的“希夷剑法”已然展开,剑势看似轻描淡写,却处处直指田伯光刀法中的薄弱环节。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那看似中正平和的华山剑招之中,不时夹杂着几式古朴玄奥、直指刀法本源的凌厉剑招,正是风清扬所传的绝世剑法——“独孤九剑”之破刀式!
这一手剑法,将“快”、“奇”、“准”三字诀发挥得淋漓尽致,攻得田伯光左支右绌,手忙脚乱,心中更是惊骇万分:“华山派何时出了这么多怪物?一个比一个棘手!”
田伯光终究是成名多年的一流高手,实战经验丰富无比。
最初的慌乱过后,他强压心中惊骇,将一身赖以成名的“飞沙走石十三式”刀法施展到极致。
刀光霍霍,如同沙漠中刮起的狂烈风暴,时而大开大合,力劈华山;时而诡谲刁钻,专走下三路。
他刀法狠辣,力求以快打快,以命搏命,试图逼退令狐冲,再次去追风笑。
令狐冲则显得游刃有余得多。
他剑法挥洒自如,身形灵动飘逸,时而如穿花蝴蝶,避开对方凌厉刀锋;时而剑走偏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向田伯光必救之处。
两人都是轻功卓绝之辈,辗转腾挪间快如鬼魅。
这片幽暗的密林,瞬间变成了两位顶尖高手激烈交锋的绝佳战场。
剑光如电,刀影如幕,劲气纵横四溢,将周围的枝叶绞得粉碎。
两人且战且走,身形在林木间高速移动,剑锋与刀锋碰撞的清脆响声不绝于耳。
不过盏茶工夫,两人激斗的身影便已没入了密林更深处,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回荡不绝的金铁交鸣声。
风笑抱着仪琳,强忍伤痛,将轻功催至极限,风驰电掣般赶到了恒山派暂驻的营地。
“师太!仪琳师妹在此!”他急声喊道,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仪琳交到闻声赶来的定逸师太怀中。
定逸师太看到爱徒无恙,紧绷的脸色稍缓,但看到风笑身上血迹斑斑,尤其是肩腿两处深可见骨的刀伤,眼中又惊又怒:“风师侄,你……”
“师太放心,皮肉之伤,不碍事!田伯光那恶贼正与我大师兄缠斗,晚辈需即刻赶去支援,先行告退!”风笑匆匆抱拳一礼,语气急促。
定逸师太深知事态紧急,也不多留:“风师侄小心!此恩恒山铭记!”风笑点点头,迅速撕下衣襟草草包扎住伤口,止住流血,随即身形一闪,如同离弦之箭,沿着来路全速追了回去。
等他循着打斗痕迹再次赶到那片密林时,令狐冲与田伯光激斗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林间只留下纵横交错的剑气刀痕、被斩断的树枝、以及零星洒落的血迹。
风笑不敢怠慢,凝神细察地面痕迹、草木倒伏的方向以及空气中残留的劲气波动,展开追踪之术,循着他们打斗移动的路径,如同一头敏锐的猎豹,急速追了下去。
此刻,在密林更深处的另一片战场。
令狐冲与田伯光已然从地面斗到了树梢,又从树梢斗到了潺潺流淌的溪边。
刀光剑影在月光下交织成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
两人身形飘忽,兔起鹘落,刀剑碰撞之声密集如雨,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得老远。
不知不觉间,两人竟已酣战了二百余招!
这一战,是令狐冲打得最为酣畅淋漓的一次。
他将华山剑法使得圆转如意,信手拈来,时而如白云出岫般飘逸,时而如苍松迎客般沉稳。
那套讲究“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希夷剑法”更是随心所欲,剑意流转,浑然天成。
他越斗越是精神振奋,越斗越是剑意昂扬,仿佛这激烈的战斗本身就是最好的美酒,让他沉醉其中,剑法也在压力下不断突破精进,气势如虹!
反观田伯光,处境就截然不同了。
他先与风笑一场恶斗,消耗不小,接着又被令狐冲这生力军死死缠住,连一口喘息回气的机会都没有。
此刻只觉得内力消耗巨大,手臂也开始发酸,刀法运转间不复最初的圆融流畅,破绽渐生。
他心中暗自叫苦,敏锐地察觉到,照此下去,恐怕再有五十招不到,自己就要败在这难缠的华山“酒剑客”剑下!
一念及此,田伯光眼中闪过一丝狡诈。
他猛地暴喝一声,一招“沙暴遮天”虚晃而出,刀光如同沙暴般席卷,声势骇人,逼得令狐冲剑势微微一滞。
田伯光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脚下猛地发力,一个狼狈的“懒驴打滚”,硬生生从令狐冲那连绵不绝的剑网中滚了出去,跳出战圈。
他拄着弯刀,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汗如雨下,指着令狐冲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停……停战!停战!你们华山派……好……好不要脸!”
令狐冲正打得兴起,被田伯光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收剑而立,眉头微蹙,带着几分戏谑问道:“哦?田兄此言何意?莫非是打不过,要投降了?”他顺手还捋了捋有些散乱的鬓角。
田伯光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呼吸,故作一脸愤慨与不屑,大声道:“哼!你们师兄弟二人车轮战我一人,轮流上阵,消耗于我!这就是你们名门正派的行事作风?传出去也不怕江湖同道耻笑!”他刻意把“名门正派”四个字咬得极重。
“这……”令狐冲被他这么一说,倒是一时语塞。
仔细一想,风笑先战一场,自己接着上,虽然情非得已,但客观上确实形成了车轮战之势。
他摸了摸鼻子,倒也不否认,反问道:“那你待如何?”
田伯光见令狐冲似乎被自己拿话套住,心中一喜,面上却依旧强硬,梗着脖子道:“哼!我田伯光行走江湖,讲究一个公平!待我调息片刻,恢复些气力,咱们再堂堂正正地打一场!若再败了,我田伯光认栽!”他这话说得硬气,仿佛自己才是占理的一方。
令狐冲看着田伯光那副“义正辞严”的样子,心中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略一沉吟,想着对方确实消耗巨大,自己也不屑于趁人之危,便点了点头,爽快道:“好!就依你!给你半柱香时间调息!”
田伯光一看令狐冲如此磊落,竟然真的同意,心中暗喜,也不怕对方偷袭(他赌的就是令狐冲身为名门正派弟子的骄傲),当即一屁股盘坐在地上,五心朝天,开始努力调匀气息,恢复内力。只是那双贼眼,还时不时瞟向令狐冲腰间的酒葫芦。
令狐冲则随意地倚靠在一棵大树上,体内得自奇遇的“九阳神功”心法默默运转。
这门神功最擅长的就是回气迅速,内力生生不息,虽然只是缓缓催动,但恢复速度远非常人可比。
他顺手摘下一直挂在腰间的朱红酒葫芦,拔掉塞子,仰头“咕咚咕咚”美美地喝了一大口。
一股醇厚辛辣、带着浓郁高粱香气的热流瞬间从喉咙滚入腹中,驱散了激斗后的些许疲惫。
这可是上好的山西汾酒,这一葫芦他省着喝了两天,一直没舍得喝完,此刻饮来,更是觉得滋味绝妙,忍不住赞了一声:“好酒!”
田伯光平生酒色财气样样都沾,尤其嗜酒如命。
此刻刚刚经历两场生死恶斗,早已口干舌燥,喉咙里如同火烧。
令狐冲拔开葫芦塞子的瞬间,那浓郁醉人的酒香便如同长了钩子一般,直往他鼻子里钻。
他贪婪地嗅着空气中弥漫的酒香,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对于一个采花贼来说,什么江湖规矩、脸面尊严,在美酒和美人面前,那都是狗屁!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脸上堆起一个谄媚又带着点无赖的笑容,对着令狐冲喊道:“喂!华山那个谁……对,令狐冲!你这酒……闻着可真香啊!打了这么久,渴死老子了,给口酒喝呗?”那语气,仿佛两人不是生死相搏的敌人,而是路边偶遇的酒友。
令狐冲闻之,额头上顿时垂下几条黑线,没好气地回道:“在下华山令狐冲!至于酒嘛……”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晃了晃酒葫芦,“不好意思,不给!我这酒,只招待朋友!”说完,又挑衅似的仰头,“咕咚咕咚”连灌了三大口,那酒香更是浓郁得让田伯光抓心挠肝。
田伯光被这“只招待朋友”噎得够呛,但他脸皮极厚,眼珠一转,立刻换上一副悲壮的表情,双眉一竖,嚷道:“嘿!原来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华山‘酒剑客’令狐少侠!失敬失敬!我今天眼看就要栽在你手里了,说不定这就是我田某人的断头酒!怎么,你们名门正派,连口给敌人上路的酒都舍不得给?传出去不怕被人说小气吗?”他故意把“断头酒”和“名门正派”几个字咬得特别重。
令狐冲也是头一次遇到如此厚颜无耻、死到临头还想着讨酒喝的奇葩。
他看了看田伯光那副馋涎欲滴、眼巴巴的样子,又掂量了一下手中分量明显轻了许多的酒葫芦,里面大概也就剩两三口的量了。
他忽然觉得有些啼笑皆非,这田伯光,倒也有几分真性情。
“罢了罢了,算你狠!”令狐冲摇头失笑,手腕一扬,那朱红的酒葫芦便划出一道弧线,稳稳地飞向坐在地上的田伯光,“接着!便宜你这淫贼了!”
田伯光大喜过望,一把接住酒葫芦,也顾不上嫌弃,直接用袖子在葫芦嘴上胡乱擦了两下,迫不及待地仰起脖子,“咕咚”就是一大口!
“嘶——哈!”烈酒入喉,如同一条火线烧下去,田伯光舒服得眯起了眼,长长吐出一口带着浓郁酒气的浊气,赞道:“好!够劲!不愧是上好的汾酒!”
他意犹未尽地又摇了摇酒葫芦,听着里面所剩无几的酒液声,脸上顿时露出肉痛和不满的表情,撇着嘴,小声嘟囔道:“啧……这也忒小气了点吧?就剩这么两口猫尿了?”那模样,活像个没占到便宜的孩子。
令狐冲可懒得再管他这副无赖嘴脸。
他拍了拍倚靠的树干,站直身体,长剑随意地挽了个剑花,发出清越的嗡鸣。
他目光重新变得锐利,看向还在咂摸酒味的田伯光,朗声道:“田伯光,酒也喝了,牛也吹了,时间差不多了吧?若是调息好了,那我们……再战!”最后两个字吐出,一股昂扬的战意再次从他身上升腾而起,剑尖遥遥指向田伯光,林中气氛瞬间再次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