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剑出华山少年行(1 / 2)

华山之巅,云气缭绕,松涛阵阵。

刘二牛站在山门前,手中紧握着刚从王景师叔那里领来的两柄龙泉宝剑。

剑鞘古朴,入手微沉,剑柄处微凉的触感透过掌心直抵心尖。

他深吸一口清冽的山风,目光投向山下那莽莽苍苍、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尘世江湖。

十年磨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下山,不为快意恩仇,只为追寻那血海深仇的一线微光。

“二牛,”王景的声音低沉而郑重,将他的思绪拉回,“你刘家庄大仇的线索,确实已有几分眉目。”

二牛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从胸腔里撞出来,血液奔涌的声音在耳畔轰响。

他霍然抬头,灼灼目光死死盯住王景的脸,那里面燃烧着刻骨的仇恨与急切的渴望。

王景迎着这目光,却缓缓摇了摇头,语气不容置疑:“然则,掌门有命。

欲知仇踪,须得完成师门三桩试炼。”

他取出一张薄薄的羊皮纸,上面墨迹勾勒着山川河流,几个醒目的朱砂红点散落其间,“其一,清缴此图所标,至少五处为祸地方的山寨匪巢,顺序、地点,皆已载明。”

他顿了顿,又拿出一个火漆密封的信函,“其二,将此密函,亲送至恒山悬空寺,面呈定闲师太。”

最后,他指尖在羊皮纸末端一个不起眼的标记上点了点,“其三,往长安城‘虎威镖局’,至少接下并走完三趟镖路。

此三事,件件办妥,便是仇人线索给予你之时。”

二牛默默听着,指节因用力攥紧剑柄而微微发白。

他明白师父岳不群深意。

十年心血栽培,岂是让他这初出茅庐的雏鹰,一头撞进江湖的腥风血雨,落得个“大侠请重新来过”的惨淡收场?

这三项任务,既是磨刀石,亦是护身符,逼他在险恶江湖中砥砺锋芒,直至有资格去面对那沉甸甸的血仇。

他深深吸了口气,胸膛起伏,将那羊皮图和信函珍而重之地贴身收好,对着王景,也对着身后巍峨的华山主峰方向,抱拳一礼,声音斩钉截铁:“弟子,必不负所托!”

告别了师父岳不群、师娘宁中则殷切的目光,辞别了众多朝夕相处的师兄弟,二牛背着简单的行囊,怀揣着有限的盘缠,两柄崭新的龙泉宝剑交叉负于身后。

他沿着蜿蜒陡峭的山路,一步步走下华山,脚步沉稳而坚定。

山风卷起他略显陈旧的青布衣角,猎猎作响,仿佛在为他送行,又似在低语着前路的莫测。

华阴县城那低矮斑驳的城墙在望,城门口进出的贩夫走卒络绎不绝,市井的喧闹声隐隐传来。

二牛紧了紧背上的剑,正要踏出这通往广阔江湖的最后一道门扉。

异变陡生!

“嗖!嗖!”路旁枯黄的蒿草丛与乱石堆后,两道黑影如鬼魅般骤然暴起!

他们全身裹在夜行衣里,只露出精光四射的眸子,手中寒芒闪烁的兵刃撕裂空气,带着凌厉的破空尖啸,一左一右,狠辣无比地直刺二牛胸腹要害!

招式狠绝!

二牛瞳孔骤缩!

十年苦修的华山剑法早已融入骨髓,成了近乎本能的反应。

电光石火间,他身形如风中劲竹猛地向后一折,险险避开分袭两肋的致命寒光。

同时,背后双剑仿佛有灵性般“锵啷”一声龙吟,自动弹出半截!

他双臂一振,左右手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握住剑柄!

“呛——!”双剑出鞘,如两道匹练般的寒光骤然亮起,带着森然锐气,迎向那两道黑影!

“叮叮当当!”金铁交鸣之声瞬间爆响,火星四溅!

二牛剑随身走,脚下踏着九宫八卦的玄奥步法,龙泉双剑在他手中舞动开来,剑光霍霍,时而如长江大河,绵密不绝,时而又似疾风骤雨,迅捷凌厉。

他初入江湖,骤然遇袭,心中虽惊,却毫无惧色,反而被激起了满腔锐气,一招一式尽显华山剑法之精妙。

数招之间,剑影缭乱,气劲纵横。

二牛觑准对方一个配合间的微小破绽,左手剑虚晃一招“白虹贯日”,剑尖直刺左侧黑衣人面门,引得对方急急回防。

就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刹那,二牛右脚猛地一跺地面,身形如鹞子般凌空倒翻,轻盈地脱出战圈,稳稳落在丈外。

他并未追击,反而收剑而立,双剑斜指地面,脸上不见丝毫得色,只有一丝哭笑不得的无奈。

他望着那两个如临大敌、仍旧摆着进攻架势的黑衣人,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几分了然和好笑:“大师兄、风师弟,这荒郊野外的,你们俩唱的是哪一出‘剪径’的戏码?”

那俩黑衣人闻言,动作明显一僵。

随即,一阵爽朗又带着点尴尬的笑声响起。

当先那人一把扯下蒙面黑巾,露出一张英挺飞扬、此刻却满是嬉笑的脸,正是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

他随手把黑巾揉成一团塞进怀里,咧着嘴,露出标志性的玩世不恭笑容:“嘿嘿,二师弟,好眼力!瞒不过你!”

他几步凑上前,亲热地拍了拍二牛的肩膀,“师父他老人家掐指一算,怕你初入江湖,势孤力薄,行走艰难,特意指派我和风师弟下山,给你搭把手,助你一臂之力!怎么样,够意思吧?”

二牛没接他的话茬,目光直接越过令狐冲,落在他身后那个依旧沉默站着、慢吞吞解着蒙面巾的黑衣人身上。

那人扯下黑巾,露出一张清秀却没什么表情、如同冰雕玉琢般的少年脸庞,眼神锐利如鹰隼,正是华山派三师弟风笑。

“风师弟,”二牛看着风笑,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大师兄所言,当真?师父他老人家,亲口吩咐你们下山助我?”

风笑的脸颊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像熟透的虾子。

他嘴唇嗫嚅了几下,眼神飞快地瞟了一眼旁边挤眉弄眼的令狐冲,又迅速垂下眼帘,盯着自己沾了些许尘土的靴尖。

他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那副想说谎又实在不善此道、内心挣扎无比的模样,简直把“做贼心虚”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华山上下谁人不知,风笑师弟性情耿直,一诺千金,让他扯谎圆谎,比让他刺穿一百片落叶还难。

二牛一看风笑这反应,心里顿时雪亮。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光在令狐冲那嬉皮笑脸和风笑那红透的耳根之间来回扫了两遍,最后落在令狐冲身上,语气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丝警告:“大师兄,风师弟,你们这‘下山助拳’的戏码,我看是‘偷溜下山’才对吧?师父他老人家,此刻怕还在山上品茶论道,压根不知道他座下两位高徒已经‘奉命’跑到这华阴县城外‘剪径’来了?”

他故意顿了顿,看着令狐冲笑容微僵,风笑的头垂得更低,才慢悠悠地续道,“听师弟一句劝,趁师父还没发觉,赶紧回山,该练剑练剑,该读书读书。若是迟了……呵呵,师父那‘小佛头’的滋味,想必二位比我更清楚吧?”

“小佛头”三字一出,仿佛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魔力。

令狐冲脸上的嬉笑瞬间凝固,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连带着脖子都下意识地缩了缩。

风笑更是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眼中掠过一丝清晰的惧色。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被师父那看似轻巧、实则蕴含巧劲、弹一下能让人眼前发黑半天的“小佛头”支配的痛感。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不!我不回去!”风笑猛地抬起头,那点惧意瞬间被一股近乎执拗的倔强取代,清冷的少年声音斩钉截铁地响起,打破了短暂的寒意。

他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那是被压抑了太久的渴望,“十年!整整十年!除了练剑还是练剑!木人桩都让我劈烂了三个!我的剑到底如何?是花架子,还是真能斩断荆棘?这江湖到底有多大?我不甘心一辈子只在华山顶上,对着云海练剑!我要亲眼看看,亲手试试!”

少年人的血性在他清冷的语调下汹涌澎湃。

令狐冲立刻从“小佛头”的阴影中回过神来,用力一拍大腿,眉飞色舞地帮腔:“风师弟说得太对了!二师弟,你看啊,这横竖回去都得挨师父一顿‘佛头’,早挨晚挨都是挨!与其现在灰溜溜回去自投罗网,不如咱们兄弟三个,就在这真正的江湖里闯荡一番!打出点名堂来,说不定师父一高兴,这‘佛头’就免了呢?就算免不了,那也值了!”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名动江湖、师父抚须赞叹的情景。

二牛听得额头青筋隐隐跳动,只觉一阵阵的无语凝噎。

他看看热血上头、满脸放光的大师兄,再看看眼神决绝、握紧拳头的小师弟,知道今日无论如何是劝不动这两头倔驴了。

他长长地、认命般呼出一口气,苦笑着摇摇头:“罢罢罢!一个两个,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大师兄,风师弟,丑话说在前头,这江湖路,荆棘密布,步步惊心。你们既然铁了心要跟着,那就跟紧些。日后若有半分后悔,可莫怪师弟我没提醒过!”

他语气肃然,带着郑重。

“绝不后悔!”令狐冲与风笑异口同声,斩钉截铁,声音在山道间激起小小的回响。

二牛不再多言,将双剑稳稳插回背后剑鞘,转身,迈步,踏上了那条尘土飞扬的官道。

令狐冲哈哈一笑,快走几步与他并肩而行。

风笑抿了抿唇,眼中锐光一闪,也毫不犹豫地跟上。

三个穿着华山制式青衫的年轻身影,在秋日略显萧瑟的阳光下,被拉得斜长,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与一丝懵懂,义无反顾地投入了那浩渺无垠、吉凶未卜的江湖画卷之中。

第二章华阴城里暗潮生

就在二牛三人于城外官道“不打不相识”,最终结伴踏上征程之时,华山派剑气冲霄堂内,却弥漫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氛围。

“爹爹——!娘亲——!”清脆娇憨又带着无限委屈的少女嗓音,像无数只小雀儿在梁间聒噪不休,几乎要掀翻整个屋顶。

岳灵珊小嘴撅得能挂上油瓶,正抱着宁中则的胳膊,身体扭来扭去,使出浑身解数,“我要下山!我就要下山嘛!凭什么大师兄、二师兄、风师兄他们都能下山去玩,就留我一个人在山上,闷都闷死啦!不公平!太不公平啦!”

她的小脑袋在宁中则怀里拱来拱去,乌黑的长发蹭得有些散乱,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蓄满了控诉和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