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虚构推理创作,如有雷同纯属意外巧合)。
池溪村的孩子们在“永恒图书室”翻阅傅水恒留下的书籍时,
意外发现了书页间夹着的一封泛黄书信,
信中记录了他在一次惨烈战斗后,
背着牺牲战友走了三天三夜回到根据地的经历。
孩子们将书信内容编成话剧在校庆日演出,
当小演员念出“我要带你们回家”的台词时,
台下白发苍苍的老兵们集体起立敬礼,
山风穿过礼堂,书页哗哗翻动,
仿佛千万个灵魂同时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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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午后,毒辣的日头稍稍偏西,把灼人的白光毫不吝惜地倾泻在太行山连绵的皱褶里。池溪村像是被这热气蒸得有些蔫,蜷在山坳中,几缕炊烟有气无力地直着往上冒,连平日里最聒噪的蝉鸣,此刻也显得断续而沙哑。
唯有村东头那所小学,倒还存着些不一样的生气。新挂上去不久的木质牌匾,黑底金字,端端正正写着“池溪村永恒小学”。阳光照在“永恒”两个字上,反射出些许刺目的光。校园是老的,土坯的围墙,坑洼的操场,但角落那座翻修过的、原是祠堂偏殿的青砖瓦房,却透着一股沉静。那是“永恒图书室”。
图书室里,光线被高高的窗棂切割成几道朦胧的光柱,懒洋洋地斜铺在陈旧但擦拭干净的木地板上。空气里浮动着旧纸张、油墨和木头混合的、略带霉味的沉静气息。几个孩子,约莫十来岁年纪,正趴在靠窗的长条木桌上,脑袋凑在一起,翻着一本硬壳的、砖头般厚实的旧书。书是《太行兵工厂筹建纪略》,深蓝色的封面已经磨损得发白,边角卷起,像受了潮又风干的树叶。
“这字都快看不清了……”一个扎着羊角辫、叫小草的姑娘,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划过那密密麻麻的、竖排的铅字,声音压得低低的,生怕惊扰了这屋子的宁静。
“傅爷爷留下的书,都这样。”接话的是个黑瘦的男孩,名叫石头,他正努力辨认着一幅模糊的机器草图。
孩子们是这图书室的常客。自从两个月前,村里为傅水恒老人举行了极为隆重的葬礼,他的骨灰依照遗嘱,由当年的老战友和村里的后生们捧着,撒入了村后莽莽的太行群山,这座由他捐赠了毕生藏书、并以他名字命名的图书室,便成了池溪村一个特殊的存在。它不像祠堂那般肃穆,也不像村委会那般喧闹,它有一种力量,能让走进来的人不自觉地把脚步放轻,把声音压低。老人们路过,总会朝里面望一眼,眼神复杂;孩子们则在这里,通过这些泛黄发脆的书页,懵懂地触摸着一段他们不曾经历、却又与脚下这片土地血脉相连的岁月。
“咦?这是什么?”另一个稍大些的女孩,秀云,从一本厚重的《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的硬壳封面与内页的夹缝里,抽出了一样东西。那不是书签,而是一个折叠起来的、边缘毛糙的土黄色信封,没有署名,也没有地址。
孩子们的好奇心立刻被勾了起来。石头接过信封,入手是一种异常的脆硬感,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碎裂。他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将里面那张对折的信纸抽了出来。
信纸完全展现在他们眼前时,连最调皮的孩子也安静了。那纸,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被岁月浸透了的黄褐色,上面布满了细密的、水渍般的晕痕,有些地方颜色深,有些地方浅,像是一幅抽象的地图。字迹是毛笔写的,竖行,墨色已然黯淡,呈现出一种灰黑。许多字的笔画洇开了,边缘模糊,需要很费力才能辨认。一股混合着陈年墨臭、灰尘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枯草和铁锈的气味,幽幽地散发出来。
“是傅爷爷写的吗?”小草小声问,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敬畏。
秀云凑近了,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声音艰涩而缓慢:
“……十月廿七,黑云压岭,敌合围狮子崮……弹尽,援绝……三排……全体殉国……指导员临去前,攥着俺手,只说了一句:‘水恒,想法子……带弟兄们……回家’……”
图书室里静极了,只剩下秀云磕磕绊绊的念诵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一两声遥远的鸡鸣。光柱里,尘埃飞舞得更急了。
信里的文字,以一种朴素到近乎残酷的笔触,撕开了一段被尘封的历史。那不是什么宏大的战略部署,也没有豪言壮语,只是一个普通士兵,在经历了一场炼狱般的战斗后,用几乎麻木的笔触,记录下的血腥碎片。
“……遍地是血,把山石都泡软了……找不到一具全乎的尸首……俺只能……捡拾……能辨认的……物件……帽徽、衣扣、半截皮带……或者,只是一块染血的布条……用树枝……勉强在背篓里隔开……每一个……都是一个兄弟……”
念到这里,秀云的声音哽住了。石头猛地别过头去,看着窗外明晃晃的天空,眼圈却红了。小草已经抽噎起来,用袖子使劲擦着眼睛。
信的后半部分,记述了傅水恒如何凭着对山形的熟悉,背着那个沉重的、装着“弟兄们”的背篓,开始了三天三夜亡命归程。躲避搜山的日军,渴了舔石缝里的苔藓,饿了嚼草根树皮,脚上的鞋早就磨烂了,用破布裹着,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信上说,夜里山风呼啸,像是无数冤魂在哭,又像是战友们在身后催促。他不敢停,也不能停。
“……背篓越来越沉,像压着一座山……俺不敢想里面是啥,只想看指导员那双眼……死了都没闭上……望着俺……俺答应过的……带他们回家……走到第二天夜里,实在挪不动了,靠着一棵老松树坐下,觉得浑身都冷透了,血好像都流干了……迷糊中,好像听见排长在喊‘起来,水恒!快到了!’……一个激灵,又爬起来……不能睡,睡了,就都回不去了……”
“第三日晌午,望见根据地哨所的木楼……俺腿一软,就啥也不知道了……醒来时,背篓还在怀里……抱得死死的……”
信,在这里戛然而止。没有落款,没有日期。最后几行字,墨迹显得格外凌乱、虚弱,仿佛书写者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孩子们久久没有说话。那张薄而脆的纸片,在他们手中仿佛有千钧重。它不再是文字,而是化作了具体的声音、画面和气味——震耳欲聋的炮火,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冰冷的山风,还有那个在崎岖山道上蹒跚独行、背负着沉重承诺的年轻士兵的身影。
傅水恒爷爷在他们的记忆里,一直是那个沉默寡言、腰背有些佝偻、坐在村口老槐树下安静晒太阳的老人。他会用粗糙的手摸摸他们的头,从口袋里掏出几颗晒干的山枣。他们知道他打过鬼子,是个英雄,但“英雄”两个字,是课本上的,是纪念碑上的,是遥远而模糊的。直到此刻,这封无意中发现的信,才让那个抽象的符号骤然有了体温,有了痛楚,有了钢铁般沉重、又如山岚般无声弥漫的悲伤与坚守。
“我们……”石头猛地转过头,眼睛里有火苗在跳动,“我们得让大家都知道!不能就让傅爷爷这封信,躺在这里!”
他的提议,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和使命感,攫住了这群山里的孩子。他们要把这封信里的故事,演出来!
这个念头,像一颗火种,落在了干燥的草原上。孩子们找到了年轻的班主任李老师。李老师读完信,眼眶立刻就湿了,他没有任何犹豫,当即表示全力支持。消息不知怎么传了出去,很快,整个池溪村都知道了孩子们要在即将到来的校庆日上,演出傅水恒老信里的故事。
村子,被一种无声的力量搅动了。
村委会主动腾出了最大的那间会议室,给孩子们做排练场。村里的老木匠傅三爷,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扛着工具来了。他对着信里模糊的描述,比划着,沉默地敲敲打打,用了两天工夫,做出了一个虽显粗糙但意境十足的“狮子崮”山崖布景,还用旧木条和麻绳,编了一个看上去沉甸甸的背篓。
几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从自家箱底翻出了压了不知多少年的土布衣裳,虽然打了补丁,但浆洗得干干净净。她们颤巍巍地送到学校,拉着小演员的手,一遍遍地摩挲着那粗布的纹理,嘴唇翕动着,最终却只是红着眼圈喃喃:“像,真像那时候的衣裳……”
更多的老人,开始在放学后,溜达到排练场外面,蹲在墙根下,默默地听着里面的动静。有时,听到里面排到某个情节,比如念到“带弟兄们回家”的台词,或者模拟炮弹爆炸的声音,会有老人忍不住用袖子抹眼泪,低声对着身旁的人嘟囔两句:“是啊……那年月,就是这么回事……水恒哥他,不容易啊……”
石头主动要求演傅水恒。这个平日里上山爬树、下河摸鱼,皮得像只猴子的男孩,第一次感到了压力。他反复读那封信,用手指摹仿那些模糊的字迹,试图抓住那种感觉。他问遍了村里所有还记得傅水恒年轻时模样的老人。
“傅爷爷那时候,啥样?”
老人们眯着眼,想了半天,往往只说出一两句:
“不爱说话。”
“眼神亮得很,像山里的鹰。”
“干活肯下力气,一根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