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虚构推理创作,如有雷同纯属意外巧合)。
连城县,朋口镇,池溪村。夏末的晨光,带着闽西山区特有的清润,透过老屋窗棂上那层薄薄的、洗得发白的旧纱帘,柔柔地洒在傅水恒的脸上。他已是耄耋之年,头发银白如雪,脸上的皱纹如同干涸土地上的裂壑,深深镌刻着近一个世纪的风霜。但那双眼睛,虽不复年轻时的锐利如鹰隼,却依然清澈、沉静,像两口历经沧桑却未曾枯竭的古井。
今天,是他八十岁生日后的第三天。前日,儿子傅嘉陵、孙子傅博文,还有几位镇里、村里的干部,热热闹闹地给他过了寿。小小的院子里挤满了人,欢声笑语,祝福声声。他笑着,应着,看着儿孙满堂,看着昔日战友的后代,看着这片土地上安居乐业的乡亲,内心是充盈的、慰藉的。但喧闹过后,是更深的寂静。他感到体内那盏本就油尽灯枯的灯火,火光愈发微弱了。
他缓缓从那张陪伴了他几十年的旧藤椅上站起身,动作迟缓却并不显蹒跚,那是军人刻在骨子里的某种纪律性在支撑。他走到靠墙的老式杉木书桌前,桌面被磨得光滑,泛着暗沉的光泽。他拉开一个抽屉,里面整齐地放着信纸、信封,还有几本边缘磨损的笔记本。最底下,是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折痕。
他取出文件袋,又拿出一支普通的黑色水笔,铺开一张信纸。阳光在信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凝视了片刻,仿佛在回顾自己漫长而又仿佛弹指一挥间的一生。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翻涌起许多早已尘封的画面。
他想起了那个硝烟弥漫的年代,他,一个来自未来的灵魂,携带着那个名为“强国”的神秘系统,一头撞进了这山河破碎、国将不国的苦难岁月。那一声清脆的“叮”,开启了他截然不同的人生。系统给了他知识,给了他超越时代的视野,甚至在某些关键时刻,给了他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或许是一份精准的情报,或许是一种简易高效的战术推导,或许是一点急救药品。但更多的时候,是依靠着无数血肉之躯,前仆后继,用生命和信念去填补装备、科技的鸿沟。
他记得在大行山区的崇山峻岭间,与战友们一起啃着冻硬的黑豆窝头,就着雪水咽下。记得那一个个鲜活的面孔,在他身边倒下,再也无法醒来。记得子弹呼啸而过的尖啸,炮弹爆炸时震耳欲聋的轰鸣和灼热的气浪。也记得,当通过那台缴获后精心修复的收音机,断断续续收听到国家宣布某项重大科技突破,打破了外部封锁时,他一个人躲在指挥所的后崖,激动得浑身颤抖,热泪长流,整整一夜未曾合眼。那不是为了他自己,那是为了这个他亲眼见证从泥泞中挣扎站起,并终将屹立于世界东方的民族!那一刻,系统似乎在他脑海中发出了微弱的光芒,仿佛也在共享这份喜悦。
抗战胜利,建国,建设……他婉拒了组织上安排的更高职位,选择了回到生他养他的闽西山区,回到了池溪村。他说:“我没什么大本事,就会打鬼子,现在鬼子打跑了,我回来种地、教书,把咱这穷山沟建设好,也算没白穿越这一趟。”系统在那之后,声音就渐渐稀少,最终沉寂了下去,仿佛它的使命已经完成。直到前几天他八十岁生日那天,白天他如常读书、看报、在村边小路散步、给院子里那几盆兰草浇完水,内心一片从未有过的祥和宁静。夜里,他却做了一个梦,梦里,那声久违的、清脆无比的“叮”声再次响起,没有任务,没有提示,只有一道温暖的光晕,如同老友告别时的挥手,充满了欣慰与致意。醒来后,枕边犹有湿意,他知道,那是系统最后的告别,也是对他这一生的肯定。
思绪收回,傅水恒的眼神更加坚定。他提笔,在信纸顶端,郑重地写下两个字:
遗嘱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他的字迹一如既往的刚劲有力,丝毫不像一位八十老翁。
“吾儿嘉陵、吾孙博文亲阅:”
“近来,吾常感精神不济,大去之期不远矣。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无需悲伤。回望此生,历经战火,见证新生,亲历建设,目睹国家日益强盛,家乡日渐美好,儿孙成才,吾心甚慰,已无遗憾。”
写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望向窗外。院子里,那棵老樟树还是他年轻时亲手种下的,如今已亭亭如盖,绿荫匝地。
“吾一生,得益于时代之巨变,得益于无数先烈之牺牲,亦得益于……一些特殊之机缘。”他斟酌着用词,系统的存在,是他永远无法对人言说的秘密,包括至亲。“然,吾始终坚信,个人之享受,当居于家国之后。国家初立,百废待兴,一砖一瓦,皆来之不易;家庭虽渐富足,一分一厘,亦需念其艰辛。”
他的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些牺牲的战友,他们很多人,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穿过,就把生命献给了这片土地。他傅水恒,何德何能,能安享晚年?他又有什么资格,在死后还要大肆铺张,耗费国家与儿孙的钱财?
“故此,吾之身后事,务必遵从以下安排,此乃吾最后之心愿,望尔等谨遵,不得有违:”
他的笔触变得愈发沉重,一字一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一,丧事从简。不设灵堂,不通知远亲旧故,不收受任何礼金、花圈、挽联。告知村中乡邻,若念旧情,心中默念即可,万勿前来打扰。”
他想,安静地走,就像一片秋叶悄然飘落,不惊扰任何人。
“二,遗体火化后,骨灰不必安置于公墓,亦不必留于家中。由嘉陵、博文,择一晴朗之日,携吾骨灰,前往北方,撒于吾曾战斗过之大行山脉。无需选定具体位置,随风扬去,使其融入那片吾与战友们曾用鲜血守卫过的山川土地之中。吾之魂灵,愿与万千英烈,共佑山河。”
大行山……那里有他最青春的岁月,最炽热的情感,最坚定的信仰。那里长眠着他太多的兄弟。回去,是他最终的归宿。
“三,吾之所有遗物。存款折上,尚有国家所发之退休金及各项补贴结余,共计叁万柒仟捌佰余元。其中,叁万元,捐予池溪村小学,用于购置图书、改善教学设施。剩余柒仟余元,交由嘉陵,补贴家用,或用于博文日后深造之需。”
他环顾这间老屋,家具陈旧,但一尘不染。几件半旧的衣服,洗得发白,叠得整整齐齐。书架上,是马恩列斯毛的着作,一些历史书籍,还有几本他亲手写的关于山区农业种植和民兵训练的心得笔记。
“屋内家具、衣物,皆寻常之物,若有邻里不嫌弃,可随意取用。吾所藏书籍、笔记,博文若感兴趣,可留作纪念,望你从中能知今日生活来之不易,常怀报国之志、感恩之心。”
他几乎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唯一一块老式的上海牌手表,表蒙子都有些模糊了,他准备留给儿子嘉陵。一支用了很多年的钢笔,留给孙子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