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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与老首长的彻夜长谈。(2 / 2)

他的语速不快,甚至有些缓慢,像是在从记忆的深井里,一桶一桶地打捞那些沉甸甸的过往。陈世根静静地听着,他能感受到那平淡语调下,所掩盖的惊心动魄与血肉牺牲。

“打仗的时候,没工夫想家,也没工夫想以后。脑子里就一件事,怎么打赢,怎么活下去。”傅水恒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现在,仗打完了,新中国也成立了……按理说,该过上好日子了。可是……”

他停了下来,目光再次落在那只粗陶酒碗上,仿佛那澄澈的酒液里,能映照出他此刻迷茫的内心。

“可是什么,团长?”陈世根轻声问,他知道,关键的部分要来了。

傅水恒抬起头,直视着陈世根的眼睛,那目光复杂得让陈世根心头一颤。有坦诚,有困惑,有挣扎,也有一种……近乎解脱的释然。

“老陈,咱们不是外人,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傅水恒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敲打在陈世根的心上,“我傅水恒,就是个粗人,一个大老粗。这辈子,最熟悉的,就是手里这把枪,最懂的,就是怎么带兵打仗。你让我冲锋陷阵,攻坚拔寨,我眉头都不皱一下!可是……可是你让我像现在这样,去修路,去跟老乡们磨嘴皮子,去学那些弯弯绕绕的政策条文……我难受!浑身不得劲!”

他伸出手指,用力地戳了戳自己的心口:“这里,空落落的!像是没了主心骨!”

陈世根默然。他理解这种感觉。一种价值的失落,一种身份的错位。

“你看这次,”傅水恒苦笑了一下,指了指窗外,指向那条正在延伸的公路,“修路,是好事,我懂。可你看看,我除了能抢抢大锤,吼两嗓子鼓劲,我还能干啥?那些技术活,水泥配比,爆破计算,都是你老陈在搞!我像个傻子一样在旁边看着!还有老傅,”他指的是傅必元,“做群众工作,宣传政策,建立政权,那是他的强项!我呢?我往那一站,除了能吓唬吓唬那些以前被土匪欺负怕了的老乡,还能干什么?”

他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自嘲和无力感。

“这次授勋,这面锦旗,”他指了指靠在墙边、那面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剿匪建设模范团”旗帜,又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胸前(他的奖章大概也收起来了),眼神黯淡,“像是给我这十几年的军旅生涯,画上了一个句号。上级给的政策,转业,或者进军校学习……那是给你们这些有文化、有前途的人准备的。我呢?我去了能干啥?让我一个快四十岁的大老粗,跟一帮小年轻一起坐课堂里念书?还是转业到地方,去当个我根本弄不明白的什么局长、处长?那不是要我老命吗!”

他越说越激动,胸膛微微起伏,又猛地灌了一大口酒,像是要用这家乡的米酒,浇灭胸中翻腾的块垒。

“老陈,”他放下酒碗,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陈世根,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恳切的坦诚,“我不瞒你。我累了,不是身上累,是心里累。打了十几年仗,见惯了生死,我现在……现在就想过几天安生日子。”

他顿了顿,眼神飘向窗外那璀璨的星空,声音变得无比悠远而向往:“我想回江西老家去。我们那山沟沟里,虽然穷,但山清水秀。我打算……回去找到我爹娘的坟,给他们好好磕几个头,告诉他们,儿子没给他们丢人……然后,就在老屋旁边,盖两间瓦房,开几亩荒地。种点稻子,种点菜,养几只鸡……早上听着鸟叫起床,晚上看着星星睡觉……清清静静的,没人打扰……”

他的描述,朴素,简单,却勾勒出一幅与眼前这戎马生涯、建设喧嚣截然不同的画面。那画面里,有泥土的芬芳,有炊烟的温暖,有寻常人家的安宁。

陈世根静静地听着,心中波澜起伏。他完全理解了傅水恒的选择。这不是退缩,不是畏惧,而是一种在完成了历史使命后,对生命本真状态的回归,一种中国传统士人“功成身退”智慧在这位铁血军人身上的体现。他打碎了旧世界,参与了创造新世界,然后,选择悄然退场,将舞台留给更适合的人。

“团长,我明白。”陈世根郑重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真诚,“您有这个想法,我能理解。您为革命付出的,已经太多太多了。现在想过几天属于自己的平静日子,谁都无可指摘。”

傅水恒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理解他内心隐秘角落的知音。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的神态都松弛了不少。

“就知道你能懂。”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少了之前的沉重,多了几分释然,“这事,我跟老傅(傅必元)都还没细说。你先帮我保密。等我向上级打报告,组织上批准了再说。”

“您放心。”陈世根应承下来。

两人一时无话,只是默默地喝着碗里的米酒。醇厚的酒香在小小的房间里弥漫。

过了一会儿,傅水恒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看着陈世根,语气变得严肃而关切:“老陈,你跟我不一样。你还年轻,有文化,有能力,脑子活络。这次的选择,对你很重要。你是怎么想的?转业地方,还是进军校?”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瞬间又打开了陈世根心中那扇充满迷雾和预警的大门。系统界面上那三个选项和血红色的推演结果,再次清晰地浮现。

他端着酒碗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该如何回答?他能告诉老首长,自己面前摆着的,不仅仅是两条看似光明的道路,而是三条都可能通往艰难甚至危险境地的岔路吗?他能说出系统那近乎预言的警告吗?

不能。

他只能将满腹的纠结和茫然,压在心底。

他垂下眼睑,看着碗中微微晃动的、映着灯光的酒液,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能完全掩饰的迷茫:“团长,我……我也还没想好。转业地方,或许能做点实实在在的建设工作;进军校,能多学点东西,为部队的将来出份力……各有利弊,难以决断。”

傅水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了他平静外表下的挣扎。他没有追问,只是举起酒碗,语气变得豁达而充满鼓励:“不管选哪条路,记住,咱们当兵的人,到哪里都不能怂!都要对得起这身军装,对得起牺牲的同志!来,老陈,陪我喝了这碗!”

“当!”两只粗陶酒碗在空中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碗饮尽,傅水恒的脸上泛起了红晕,眼神却愈发清亮。他望着窗外那无垠的星空,喃喃道:“等回了老家,晚上没事,我还能躺在院子里看星星……就像小时候一样……”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安宁。

陈世根看着老首长那在灯光与星辉交织下、显得格外平和甚至有些柔和的侧脸,心中百感交集。

这是一个时代的缩影,一个英雄的归途。而他自己的前路,却依旧笼罩在系统那闪烁着不祥红光的预警迷雾之中。

这一夜,对傅水恒而言,是坦诚心迹,是放下包袱,是归心似箭的起点。

而对陈世根而言,则是抉择前夜,更加深沉、更加无助的迷茫。

窗外的星星,依旧沉默地眨着眼睛,俯瞰着人间这小小的悲欢与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