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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灵魂的私有代码(2 / 2)

“我讨厌那个味道,那种感觉,就像有人把一堆臭虫碾碎了,硬塞进我的鼻子里。别说吃了,光是闻着那个味儿,我就想吐!”

她说完,便好整以暇地靠回椅背,抱起那个粉色的暖水袋,用一种审视的、不容置疑的目光,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她已经率先抛出了自己的一片灵魂碎片,真实而坦诚,现在,轮到他了。

彦宸看着她那副“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的女王姿态,忍不住失笑。他喜欢她这副样子,喜欢她用最冷静的语调,说着最幼稚的狠话。他觉得,那个因为一根香菜就如临大敌的张甯,比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学神,要可爱一百倍。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微妙。

“好,轮到我了。”他学着她的样子,也靠在椅背上,目光迎向她,那双总是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里,此刻却沉淀下一种罕见的、郑重的思索。

他沉吟了片刻,那双总是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里,此刻却沉淀下一种罕见的、郑重的思索。然后,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脸上重新浮现出一个略带夸张的、嫌恶的表情,仿佛只是提起那个名字,就已经让他的味蕾集体发起了抗议。

“折耳根。”他斩钉截铁地说,每一个字都带着生理性的抗拒,“我不知道发明这玩意儿的人是怎么想的,那股又土又腥的味道,简直像是把一条在臭水沟里泡了三天的死鱼,连着泥土和铁锈一起塞进了嘴里。谁要是敢在我面前吃那玩意儿,我能当场跟他绝交!”

他说得绘声绘色,那份溢于言表的憎恶,几乎与张甯对香菜的厌恶如出一辙。

张甯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审视”转为了“无语”。她甚至懒得去勾起那抹冰冷的嘲讽,只是用一种看傻子般的眼神,静静地看了他三秒。

“无效。”她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啊?为什么无效?我很真诚啊!我真的超讨厌折耳根的!”彦宸立刻委屈地嚷嚷起来,像一个被裁判误判了的运动员。

张甯终于忍不住,轻轻地、鄙夷地,翻了个白眼。

“彦宸,你是在测试我的智商下限吗?”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深深的疲惫感,“我刚刚说了香菜,你就跟着说折耳根。这不叫坦白,这叫‘跟风’。我们是在交换彼此的灵魂碎片,不是在交换不爱吃的蔬菜清单。这个‘交换机制’的底层逻辑,是‘独特性’和‘不可替代性’,你这种毫无创意的答案,直接污染了我的数据库。这属于思想上的懒惰,和学术上的抄袭。重来!”

彦宸被她这套严谨到近乎于无理取闹的逻辑给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个女孩子玩什么真心话游戏,而是在参加一场由她担任唯一裁判的、规则随时可能被修改的顶级辩论赛。

“好好好,”他无奈地举手投降,脸上却满是宠溺的笑意,“师父,你说了算!我想想,我想想……”

他装模作样地闭上眼,手指在太阳穴上画着圈,过了几秒,猛地睁开眼,打了个响指。

“有了!我讨厌,或者说害怕,那种用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他说得绘声绘色,还配合着一个缩起脖子、浑身一抖的夸张动作,“就是那种‘吱嘎——’一声,能让人从头皮麻到脚后跟的声音!光是想想,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一次,张甯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她只是长长地、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那声叹息里,饱含着对一个“非典型临床病例”的、深切的失望。

“彦宸,”她用一种极度平静的、仿佛在跟一个三岁小孩解释“1+1=2”的语气说道,“你讨厌那个声音,我也讨厌,隔壁班的王二麻子也讨厌。这是一种写在人类基因里的、普遍性的生理厌恶反应,跟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一样,属于‘出厂设置’,不具备任何个人化特征。”

她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像一位即将揭穿所有谎言的最终审判官。

“我要的,不是你的‘出厂设置’。我要的是,只属于‘彦宸’这个独立程序的、独一无二的、甚至可能是因为某个bUG而产生的……‘私有代码’。你懂了吗?”

彦宸彻底没辙了。

他发现,跟张甯玩这种游戏,任何抖机灵、耍小聪明的行为,都会被她用一套更高级、更严密的逻辑体系,无情地碾压、驳回。

她要的,是真货。

他脸上的玩味和戏谑,终于一点一点地褪去。那双总是闪烁着星光的眼睛,也慢慢地黯淡下来,沉淀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安静的湖。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上课的预备铃都响了起来。

周围的同学开始陆续回到自己的座位,教室里的喧嚣渐渐平息。而他,仿佛被抽离到了另一个时空,只是静静地看着桌面上的某一道划痕,眼神空洞而悠远。

张甯没有催他,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她知道,这一次,他要给出的,是真正的答案了。

终于,他缓缓抬起头,重新看向她。那双眼睛里,没有了狡黠,没有了戏谑,只有一种褪去了所有伪装的、干净而脆弱的坦诚。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怕惊扰了空气中的尘埃。

“我……最怕看见别人哭。”

他的目光,直直地锁着她的眼睛,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剖开给她看。

“尤其是……女孩子哭。”

空气,在那一瞬间,仿佛凝固了。

这不再是“折耳根”或“指甲划黑板”那种可以一笑置之的答案。这是一个真正的、未经修饰的、属于“彦宸”这个独立个体的“私有代码”。它柔软、脆弱,甚至带着一丝与他平日里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截然相反的……无助。

张甯的心,被这突如其来的坦诚,轻轻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刺了一下。

她愣住了,握着暖水袋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那份温热,仿佛都无法驱散此刻从心底升起的一丝微麻的触动。

她预想过他会说出一个滑稽的、中二的、甚至是不为人知的糗事,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温柔到让人心疼的答案。

过了好几秒,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刻意地移开目光,望向窗外那棵在阳光下舒展枝叶的白杨树,语气装作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评价一个与己无关的物理现象。

“幸好,”她说,“我从来不哭。”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刻意维持的镇定。

然后,她又像是自言自语般,用一种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轻轻地、却又无比清晰地,补上了一句。

“你也……不要惹我哭。”

彦宸怔怔地看着她那倔强的、不肯回头的侧脸。他听见了,听见了那句看似强硬的警告之下,隐藏着的、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他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了戏谑,没有了浮夸,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到极致的郑重。

他也学着她的样子,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许下一个最神圣的、绝不会被打破的誓言。

“我宁可自己哭,也不会让你哭的。”

那句承诺,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地、精准地,拂过张甯心上最柔软的那一处。她死死地咬着嘴唇,才没有让眼眶里那股突如其来的热意,失控地涌上来。

就在这片静谧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温柔氛围中,彦宸那颗总是高速运转的、充满了狡黠念头的脑袋,忽然琢磨过味儿来了。

他眨了眨眼,脸上那份郑重其事的温柔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哎呀我好像上当了”的、恍然大悟的表情。

“不对啊,宁哥!”他猛地凑近,像个刚刚发现自己糖果被骗走的小孩,声音里充满了委屈的控诉,“我总觉得……你这是用了一个答案,换了我三个答案啊?!”

气氛瞬间被打破。

张甯那刚刚还紧绷着的肩膀,猛地一松。她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来,看着他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唇角勾起一抹狡黠得意的、明媚的笑。那笑容,像雨后初晴的阳光,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啊?”她嘻嘻笑着,故意拖长了音调,那双清亮的杏眼里,闪烁着得逞后毫不掩饰的快乐,“被你发现了?!”

“你还说要坦白,要诚信!”彦宸更不甘心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子,痛心疾首地控诉着她的“恶行”,“你这不是骗人吗?我这交出去的可都是真金白银的真心话,你倒好,拿一盘香菜就把我打发了!”

看着他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张甯心中的那点得意和快乐,几乎要满溢出来。她无奈地、又带着几分宠溺地安抚道:“好吧好吧,算我理亏。那……我再说一个,算扯平了,行不行?”

她想了想,那双总是闪烁着理智与冷静光芒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一种罕见的、混杂着憧憬与落寞的复杂神色。那是一种深埋在心底的、连她自己都很少去触碰的向往。

最终,她轻轻地、几乎是用气声说道:

“我想……有一个能让我肆无忌惮地,耍赖、撒娇、犯傻,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怕的地方。”

这句话,比之前任何一个答案都更具分量。它不再是灵魂的碎片,而是她为自己那颗孤高而戒备的心,所描绘出的、唯一的、柔软的归宿。

彦宸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片罕见的、混杂着憧憬与落寞的湖光,心脏像是被一只柔软的手紧紧攥住。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用一种几乎是本能的、不假思索的笃定语气,轻声回应:

“我身边,就是。”

上课的预备铃声,不合时宜地,尖锐地响了起来。

那刺耳的铃声,像一道无情的屏障,瞬间隔断了两人之间那正在悄然流淌的、某种更为深沉的情绪。彦宸仿佛被铃声惊醒,立刻收回了目光,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好了,师父,测试结束!”他嬉皮笑脸地宣布,“事实证明,我们俩都很有诚意。那么,本周日的第一次‘坦白大会’,我可就期待着了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将桌上的历史课本重新摆正,做出一副准备认真听讲的好学生模样。而张甯,则缓缓转回头,将那张因为他那句承诺而瞬间滚烫的脸,藏进了书本投下的阴影里。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那个暖水袋温热的绒布套。

这个由她一手建立的、全新的“交换机制”,第一次试运行,就收获了远超预期的、极具价值的核心数据。

她唇角,在那片无人窥见的阴影里,缓缓勾起一个充满了掌控感与期待感的、志在必得的微笑。

周日。

她想,这一定会是比今天,还要有趣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