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十七年的深秋,洛阳城已渐染霜色,但帝国的中枢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忙碌。
江东与交州的初步安定,如同为新朝注入了强大的活力,却也使得西南边陲那片尚未完全臣服的土地——南中,尤其是永昌郡曹操残部的存在,显得愈发刺眼。
未央宫东暖阁,炭火驱散了秋寒。
蔡琰正与诸葛亮、新任兵部尚书以及刚从江东述职返京的蒋琬,一同审视着南中的局势沙盘。
沙盘上山川纵横,密林、河流、瘴疠之地被特别标注,代表曹军的黑色小旗稀疏而固执地插在永昌郡西南的几处河谷要地,周围则是代表北廷和马忠、李恢所部的蓝色旗帜形成的包围网。
“马伯瞻(马忠字)与李德昂(李恢字)最新奏报,”
诸葛亮手持细杆,指向沙盘上哀牢山区域,
“自去岁以来,我军步步为营,沿泸水、叶榆水构建壁垒,断绝曹军与外界大规模贸易通道。
朵思部因我封锁,盐铁布帛紧缺,内部怨言四起,对曹操支持已大不如前。
曹军数次试图向西南‘盘越国’方向探索商路,皆被我军或亲我之蛮部所阻。
其开矿之举,因我持续袭扰及当地矿脉贫瘠,所得有限,仅能勉强维持部分军械修缮,无力扩张。”
兵部尚书接口道:
“然曹军核心约万余众,皆百战余烬,坚韧异常。
凭险而守,兼有贾诩、司马懿等筹谋,朵思虽生嫌隙,但慑于曹军余威及我朝压力,尚未敢公然反目。
强行攻山,恐伤亡甚巨,且易驱使朵思等部与曹合流。”
蒋琬刚从江东回,对南方湿热瘴疠更有体会,补充道:
“南中地势复杂,气候恶劣,大军持久围困,我之粮草转运、士卒疫病亦是不小负担。
长久相持,非上策。”
蔡琰静静听着,目光始终未离沙盘上那些黑色旗帜。
她知道,曹操是困兽,但也是一头智慧超群、意志顽强的困兽。
单纯的军事围困可以耗尽他,但需要时间,且存在变数。
“不能只围不打,亦不能强攻硬取。”
蔡琰缓缓开口,
“当以‘困’为主,以‘抚’破其羽翼,以‘间’乱其腹心,待其自溃或露出破绽,再施以雷霆一击。
马忠、李恢做得不错,但力度还需加强。”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中渐黄的梧桐,思绪仿佛已飞越千山万水:
“其一,加大对朵思等蛮部的诱降与利诱。
可许朵思,若其能擒献曹操或迫使曹军离开其领地,朝廷不仅赦其前罪,更封其为永昌郡尉,世袭罔替,并开放盐铁茶马贸易。
对其他大小蛮部,凡断绝与曹军往来、提供情报或协助我军者,皆有重赏。
要让他们明白,跟着曹操是死路一条,归顺朝廷才有富贵前程。”
“其二,”她转过身,目光锐利,
“组建更精锐的山地营,不拘出身,蛮汉皆可,专司袭扰、侦察、破坏。
授予马忠临机决断之权,对曹军控制的矿点、粮囤、水源,可进行不间断的骚扰打击,务必使其日夜不宁,疲于奔命。
格物院新制的一些适用于山林的小巧弩器、毒烟,可秘密送往前线试用。”
“其三,行间计。
贾诩老谋深算,司马懿隐忍善断,此二人是曹操臂膀,亦可能是其裂缝所在。
可设法散播谣言,称朝廷唯诛曹操一人,其麾下文武若弃暗投明,非但无罪,反有大用。
尤其对司马懿……可暗示,其才具不下于孔明,朝廷求贤若渴。”
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诸葛亮,诸葛亮面色平静,微微颔首。
“最后,”蔡琰语气转冷,
“以天子名义,再发一道明诏,直送曹操营中。
告诉他,天下归心,大势已定,困守蛮荒,徒使追随将士埋骨异乡。
若肯自缚归降,念在昔日讨董有功,可免一死,于洛阳赐宅荣养。
若执迷不悟,待天兵踏破哀牢山时,悔之晚矣!
这道诏书,要抄送朵思及所有已知蛮部首领。”
众人领命,皆知这是对曹操最后的政治攻势和心理挤压。
诸葛亮道:
“主公算无遗策。
然曹操枭雄之性,恐难甘心就缚。
即便形势再危,其亦可能行险一搏,或向更深远蛮荒之地遁走。”
蔡琰嘴角微扬,带着一丝冷意:
“他若愿遁入那不毛之地,与虫蛇瘴气为伴,了此残生,倒也省了我一番力气。
只要他不再为患中原,朝廷可暂不深究。
但,马忠需密切监视,若其有北返或东窜之象,务必拦截!”
战略既定,各项指令迅速发出。
南中的局势,在看似平静的僵持下,暗流开始加速涌动。
……
数日后,蔡琰在宫中考较蔡靖功课。
年近九岁的蔡靖,身量渐长,气质愈发沉静。
蔡琰并未让他一味死读经书,而是将一些经过筛选的各地奏报、舆图,甚至简单的沙盘推演,作为他学习的延伸。
此刻,两人正对着一幅南中地区的简略地图。
“靖儿,你看,马忠将军将曹军围在此处,”
蔡琰指着哀牢山区域,
“为何不调集大军,一举攻上去?”
蔡靖看着地图上标注的险峻山势和瘴疠符号,思索片刻,答道:
“母亲曾教,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此地山高林密,攻之伤亡必大,且易驱使蛮部与曹军合力。
围而不攻,断其外援,耗其粮草,乱其人心,待其自溃或内乱,方为上策。
如同熬鹰,不可急躁。”
蔡琰眼中露出赞许:
“不错。那如何‘伐交’、‘乱其人心’?”
蔡靖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