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玠上前一步,与蔡琰并肩而立,望着同样的远方,脸上是化不开的忧色:“堡主明鉴。灵帝陛下……恐时日无多。一旦龙驭上宾,京师必生大乱。何进与宦官集团,无论哪一方获胜,都必然元气大伤,再难有效节制四方州郡。“
”届时,宗室刘焉此前所提议的‘废史立牧’,恐怕会成为现实,赋予州牧更大的军政大权。如此一来,天下……分崩离析之局,恐难避免。”
单福的目光则更加悠远,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豁达与决然:“乱极则治,晦极则明。此乃天道循环,非人力所能阻挡。堡主自中平元年以来,夙兴夜寐,苦心经营,已为此准备了四年。“
”如今的琰堡,城高池深,兵精粮足,人心凝聚,上下用命。更兼布局荆襄,隐握汴泗水道之利。纵使即将到来的是席卷天下的狂风暴雨,我辈亦有一方基业可守,更有乘风破浪、与天下英雄一争短长之力!”
蔡琰缓缓转过身,秋阳映照在她的侧脸,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此刻闪烁着的不再是少女的柔婉,而是如同淬火精钢般的锐利光芒。
她扫过毛玠的谨慎,掠过单福的激昂,最终化为一种绝对的冷静与决断。
“不错!”她的声音斩钉截铁,“我们等待的,就是这场风暴。它对于天下苍生是巨大的危难,但对我琰堡而言,亦是挣脱束缚、真正崛起的机遇!传令下去——”
她的声音陡然提升,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一,琰堡全军,包括步、骑、水军及堡内戍卫,即日起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外松内紧,日常照旧以惑外人,但暗哨、巡逻加倍,武库整备,严防任何势力趁乱突袭!”
“二,加大粮食、药材、食盐、生铁等关键物资的储备力度。所有对外贸易,优先换取金、银、铜钱等硬通货,以及战马、皮革、弩箭等军需品。暂停一切非必要的奢侈品输入。”
“三,水衡营建造、训练进度务必加快,我要求在年内,水军必须能独立完成汴水流域的巡逻、护航及拦截任务,形成初步战力!”
“四,荆襄及其他各州暗线,提高信息传递频率与等级。一旦洛阳有重大变故,我要在第一时间知道荆州刘表(注:此时刘表尚未上任,但蔡琰基于历史知识预判)、豫州孔伷、兖州刘岱等周边主要势力最直接的反应与动向!”
“五,”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却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感,
“以我的名义,再修书一封,通过海路秘密送往吴郡,恳请父亲……若时局允许,江东暂无大碍,可考虑动身北归了。琰堡,需要他老人家的声望坐镇。”
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如同战鼓擂响。毛玠与单福肃然躬身领命:“谨遵堡主之令!”
命令迅速化作具体的行动,通过琰堡高效运转的体系传达至每一个角落。
堡内的气氛悄然变得紧张起来,工匠打造兵甲的频率加快,士卒操练的喊杀声更加雄壮,市集交易中,粮食和布帛的价格被严格管控,仓库区日夜不停地接收着新入库的物资。
水营之中,新下水的艨艟斗舰进行着密集的编队演练,桨橹破浪,旌旗招展。
通往四面八方的信使携带着加密的指令,奔赴各自的目的地。
山雨欲来风满楼。十三岁的蔡琰,再次独立于望楼之巅,衣袂在愈发猛烈的秋风中翻飞起舞。
她的身影,在这一刻,仿佛不再属于一个少女,而像是一株深深扎根于磐石的青松,历经霜雪洗礼,反而愈发挺拔苍翠,准备以最坚韧的姿态,迎接那即将撼动整个时代的历史风暴。
她知道,真正的考验,即将来临。她和她一手缔造的琰堡,是在这场即将吞噬一切的洪流中被碾为齑粉,沉没于历史的深渊,还是能把握住这千载难逢的机遇,乘风破浪,最终成为决定新时代走向的关键力量?
答案,就写在即将翻开的、血与火交织的下一页历史中。
而她,蔡琰,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要去亲手书写一段属于自己的、截然不同于前世的传奇。